第一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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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怒气:姜见夏!给你妹妹道歉!
我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是她打碎的!我凭什么道歉!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我捂着脸,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衡。他居然打我为了一个外人,一个打碎了妈妈遗物的外人,打我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胸口起伏着,语气冰冷而生硬:夭夭现在也是你妹妹!她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那天,叶夭被叶霜搂在怀里,在她母亲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我,极其缓慢地、清晰地眨了一下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胜利的弧度。
那个弧度,和她此刻扑在姜衡怀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压抑不住的得意,一模一样。
时光流转,场景变幻,操纵人心的手段却丝毫未变。
(六)
夜深了。
一场闹剧最终以姜衡强忍着复杂情绪,将骨灰盒塞进储物间最角落而暂告段落。叶夭被叶霜安抚着睡下了,姜衡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沈砚没有离开。
他独自一人走进了我的房间。
这里还保留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散落着几本电影理论书和分镜头脚本,床头柜上放着我和沈砚在游乐园拍的大头贴合影,窗帘是我挑的淡蓝色星月图案。
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打开了那盏月球造型的床头灯。昏黄柔和的光线照亮他一半侧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静坐了很久,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那里面很空,只放着一本薄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硬壳笔记本。那不是我的日记本。
他颤抖着手指,翻开了它。
里面是一叠装订整齐的纸。最上面一张,是某家知名医院的病历单。
患者姓名:姜见夏。
年龄:18岁。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伴随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就诊日期:母亲去世一周年的那天。
我漂浮在空中,怔怔地看着那行诊断。冰冷的铅字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灵魂上。
原来我病过。
原来那么早,我就已经病了。
我一无所知。或者说,我选择性地遗忘、压抑了这一切。只记得那段时间情绪持续低落,失眠,噩梦,对一切失去兴趣,偶尔会有无法控制的悲伤和愤怒袭来。
我以为是青春期的延续,是失去母亲的正常痛苦。
翻过一页,后面是连续几次的复诊记录,医生开的药方,以及……医生的手写备注。字迹清晰而冷静,属于沈砚。我认得他的笔迹。
【患者情绪持续低落,有自残倾向(手腕有新鲜割伤),拒绝服药,认为药物会让她麻木,无法进行创作。建议住院进行系统治疗和心理干预。】
下面是家属意见栏。
龙飞凤舞的签名,属于姜衡。后面跟着一行更潦草的字:
【拒绝住院。工作繁忙,无暇照顾。青少年情绪问题,过度治疗无益。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
四个字,像四把淬毒的冰锥。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被刻意尘封的画面汹涌而出。
十六岁那年,母亲忌日刚过不久。我在浴室里,用沈砚送我的那把瑞士军刀里的小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不是很深,但血流得很多,染红了整个洗手池。我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麻木的空洞。
是沈砚。他本来约了我去看电影,久等不来,打电话没人接,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找来了我家。他用我告诉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是他撞开了反锁的浴室门,是他用毛巾死死压住我的伤口,是他背着我疯了一样冲下楼跑去医院。我记得他的白衬衫后背上,全是我的血,温热粘稠,一路滴答。我记得他在急诊室外对着医生吼叫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死死抓着我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姜见夏!你听着!你不准死!你得活下去!听见没有我陪你!不管多难,我他妈陪着你!
从那以后,他真的成了我的药。监督我,开导我,带我去散心,在我半夜被噩梦惊醒哭着给他打电话时,不管多晚都会接听,耐心地哄到我睡着。
他一点点把我从那个漆黑的深渊里往外拉。
我曾以为,他会是我一生的光。
后来呢
后来,他成了叶夭的药。在她因为花店经营压力太大网络恶评太多而抑郁时,体贴陪伴,耐心疏导。
多可笑。
病历从沈砚手中滑落,散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回荡。
我蹲下身,试图环抱住自己,却只抱住一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