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页）

它们不是被天敌捕杀，不是被洋流卷走，而是被那些人类丢弃的塑料垃圾害死的。

那些轻飘飘的、毫无用处的塑料，怎么就成了杀死生命的利器？

阿渔突然想起自己尾巴上被塑料碎片划出的伤口，想起那只被油污困住的小海龟，想起家园里那些被垃圾缠绕的白化珊瑚……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哪怕她只是一只力量微弱的小美人鱼，哪怕她连自己的鳞片都护不住。

阿渔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海鸥坠落的那片海域。她闭上眼睛，调动起身体里所有的“净化之力”，比上次救小幼龟时用得更专注、更用力。

银白色的微光从她指尖泛起，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缓缓扩散开来。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海水在微光中微微震颤，那些悬浮的细小颗粒似乎被推开了些，海水的浑浊度肉眼可见地减轻了几分。

她努力地维持着微光，想把这片被海鸥的血弄脏的海水，彻底净化干净。

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弱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就感觉头晕眼花，体内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指尖的微光越来越黯淡。更让她绝望的是，她辛辛苦苦净化出的那一小块清澈水域，很快就被周围源源不断涌来的浑浊海水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没用的……”阿渔瘫在礁石上，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低声喃喃。

她以为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就能活下去，就像沙漠里的旅人找到绿洲。可现在她才明白，当整个世界都在被污染侵蚀时，根本不存在什么永远干净的“绿洲”。

这片月牙湾，曾经或许真的是乐园，可当上游的工厂不停排放污水，当人类不停地往海里扔垃圾，再美的海湾，也会变成枯竭的废墟。

她净化的不是海水，只是暂时推开了那些污染物。只要源头还在，只要那些工厂还在冒烟，那些垃圾还在被丢弃，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真正的干净，从来不是“找到一个没被污染的地方”。

而是找到那些污染的源头，阻止它们。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阿渔心里的迷雾。

她抬起头，望向岸边那些冒着黑烟的工厂烟囱，眼神里不再只有恐惧和茫然，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模糊的、却异常坚定的决心。

她或许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自己这点微薄的力量能不能撼动那些巨大的“铁房子”，不知道该如何让那些丢弃垃圾的人类明白，他们随手扔掉的东西，正在杀死这片海。

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只是漫无目的地迁徙了。

她得去看看，那些“源头”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得去试试，能不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阿渔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浮着海鸥尸体的海水，又看了看沙滩上堆积如山的垃圾，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最后一次调动起微弱的力量，在海鸥的尸体周围净化出一小圈干净的水域，像是给这些逝去的小生命，做了个小小的、临时的墓碑。

“再见了。”

她转过身，不再留恋这片“枯竭的绿洲”，摆动着尾鳍，朝着岸边工厂的方向游去。

背上的小海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决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发出一声坚定的“呜呜”声。

前路或许比之前更危险，或许会遇到更多让她心痛的事，或许她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阿渔的眼神很亮。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

不是某个传说中的干净海湾，而是那些藏在“岸”上的、制造污染的源头。

哪怕只是去看一看，她也想知道，那些毁掉了她家园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

海水依旧浑浊，阳光依旧艰难地穿透水层，但阿渔的心里，却像是有了一盏小小的灯，照着她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