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页）

她没有立刻出发，而是摆动尾鳍，朝着记忆中“家园”的方向游去。

她想再看一眼。

那片曾经五彩斑斓、充满歌声的珊瑚礁，如今只剩下一片惨白。

所有的珊瑚都彻底白化了，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和颜色，只剩下僵硬的骨架，在浑浊的海水中沉默地矗立着。有的珊瑚枝桠断裂，有的被塑料垃圾缠绕，远远望去，真的像一片巨大的、死寂的墓碑群，埋葬着她的族人，也埋葬着一个曾经鲜活的世界。

阿渔停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没有眼泪，也没有哽咽。经历了这几天的恐惧和挣扎，她的心好像变得坚硬了一些。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的眼泪，在这样的环境里毫无意义。

她轻轻摆动尾鳍，朝着那片白化的珊瑚礁，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见了，我的家。

再见了，我的族人。

从今往后，我会带着你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转身的那一刻，阿渔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她不再回头，护着怀里的小海龟，摆动着受伤的尾鳍，朝着深海的方向游去。

越往深处游，光线越来越暗，周围的海水也渐渐变得平静。远离了岸边的污染源头，空气中的化学气味淡了些，但依旧浑浊，只是换了种更沉闷的、带着铁锈和腐烂味的气息。

水压越来越大，挤压着她的身体，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偶尔有巨大的阴影从上方游过，带着沉闷的水流声，吓得她赶紧躲到礁石后面，等阴影消失了才敢继续前进。

怀里的小海龟似乎适应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虚弱，偶尔会伸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在给她“望风”。

阿渔忍不住笑了笑，用脸颊蹭了蹭小海龟的背甲：“放心，有我在呢。”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底气。

她不知道“巨轮到不了的地方”还有多远，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里。她只知道，每往前游一米，就离身后的污染远了一米，离母亲口中的“干净海水”近了一米。

黑暗中，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尾鳍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鳞片也依旧在脱落，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坚韧的东西，像沙漠里的种子，哪怕只有一丝缝隙，也要拼命扎根、生长。

她想起了母亲的歌声，想起了族里长辈说过的“海洋的孩子，要像洋流一样，永远向前”。

阿渔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摆动尾鳍的速度。

怀里的小海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也用力挥动了一下鳍肢。

一鱼一龟的身影，在漆黑的深海中，像一点微弱的光，坚定地朝着未知的远方游去。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身后是逐渐被污染吞噬的家园。

但阿渔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她的迁徙，才刚刚开始。而那片母亲口中的“干净海水”，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希望，还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她不知道，只能一步步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