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抽屉里没有文件,只有一沓厚厚的打印纸,每张都印着那个背对着的人影。越往后翻,人影的角度越偏,到最后几张,那人已经侧过脸来,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被人硬生生扯上去的。
最底下压着个东西,在绿光里闪着冷光——是枚工牌。林姐的照片在幽暗里泛着白光,她穿的还是入职时的证件照,笑得一脸青涩,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镜头外的我,瞳孔黑得像两口井。
我突然想起林姐的眼睛。她有双亮闪闪的杏眼,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可出事前那几天,她的眼白里满是红血丝,像很久没睡过,看人时总带着种惊惶的闪躲。有次我去她工位借订书机,撞见她对着电脑屏幕发抖,屏幕上是份文件的修改记录,修改人那一栏是空的,修改时间却显示在凌晨三点——那天整个部门都没人加班。
谁在那儿我抓起工牌想扔,手指却像被粘住了,金属牌面冰得刺骨,背面刻的工号0713突然变得滚烫,像被火烤过。这个号我有印象,入职时行政说过,工号按入职日期排,0713就是7月13日,巧的是,我生日也是7月13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椅子转动的声音。
吱呀——吱呀——
声音很慢,带着木头摩擦的涩感,清清楚楚从林姐工位传过来。应急灯的绿光正好扫过那儿,我看见椅子正以个不可能的角度自己转着,椅背上搭着的灰针织衫突然鼓起来,像有人正从里面往外钻。领口的位置凸起来个圆圆的轮廓,像颗低垂的头,跟着转动的节奏轻轻晃。
我的文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带着哭腔,气音里裹着午夜飞行的甜香,你能帮我发出去吗
3
背锅之谜
我猛地回头,却啥也没看见。林姐的工位空荡荡的,只有那盆仙人球在绿光里晃,刺儿的影子在墙上投下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无数只眼睛。可桌上的文件变了样,原本散乱的纸被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张的右上角,多了个鲜红的指印,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和林姐那盆里的土一模一样。
那声音还在耳边,越来越近,热气吹得后颈发麻:他们改了文件的日期......把2023改成2022......张总会发现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要跑,拼尽全力往消防通道冲。身后突然响起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噔噔噔,又急又密——不对,我今天穿的是运动鞋。那脚步声跟得很紧,鞋底敲瓷砖的脆响混着针织衫摩擦的窸窣声,像有人贴在我后背追。更怕人的是,我听见指甲刮桌面的声音,沙沙,沙沙,从林姐那儿一路追过来,在这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划出刺耳的线,像在标我的逃跑路线。
经过总监办公室时,虚掩的门缝里突然透出光。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心脏差点停跳——总监的办公桌上,摆着份和林姐桌上一样的合同,只是封皮上的签名被划掉了,改成了我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总监的转椅正对着门口,椅背上搭着他那件深灰西装,领口别着的钢笔在绿光里闪着冷光,笔尖朝下,像刚写完什么。
消防通道的门就在眼前,绿色的安全出口灯在黑里格外扎眼。我伸手去拉门把手,指尖却摸到只冰凉的手,皮肤像泡过水的纸,软塌塌裹着骨头,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别跑......那声音贴在我耳朵上,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帮我最后一次......就看一眼监控......
我吓得浑身发抖,猛地回头——应急灯的绿光里,林姐的脸就在我眼前。她额头有个碗大的洞,暗红的血混着脑浆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灰针织衫的领口。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我惊惶的脸,可视线却越过我,死死盯着我身后。
我僵硬地转过头。
林姐的工位上不知啥时坐了个人,穿着总监那件深灰西装,背对着我们,正弯腰往碎纸机里塞东西。纸张被绞碎的咔嚓声在这静里格外清楚,像有人在啃骨头。碎纸机出口堆着些白纸渣,上面沾着点红的,像干了的血。
他们说我发错了文件......林姐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差点叫出声,可那明明是他们改的......在茶水间的监控死角......那天保洁请假,就总监去过......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还戴了手套!黑色的皮手套!我在垃圾桶里看见过!
碎纸机突然停了。那个穿西装的人影慢慢转过身,绿光打在他脸上——那不是总监。他脸上没有五官,就一片漆黑,像被打印机的墨从头到脚涂过,只有西装领口露出的皮肤惨白惨白的,像纸糊的。他左手戴着只黑皮手套,指尖还沾着点墨渍,正慢悠悠擦着碎纸机的刀片。
他手里举着最后一张纸,上面印着我的名字,用红笔圈着,红得像血。名字下面还有行小字:城东项目负责人,文件修改人。
下一个......那黑影开口了,声音不是总监的,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是好多声音叠在一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该你背锅了。
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一下子把啥都吞了,只有碎纸机的指示灯还亮着,红得像只睁着的眼睛。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和碎纸机重新启动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有高跟鞋踩在碎纸上的咯吱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那午夜飞行的甜香变得浓稠,像化不开的糖浆,裹着铁锈味灌进喉咙,我突然想起林姐抽屉里的工牌——她的入职日期是7月13日,我的生日也是7月13日。更怕人的是,上周总监找我谈话时,曾漫不经心地说:小王啊,你这生日好,跟咱们公司成立日同一天,7月13号,注定要为公司效力。
当时只当是句玩笑,现在想起来,那语气里的阴冷像毒蛇似的缠上心脏。
碎纸机入口传来咔哒声,像有什么硬东西被塞了进去。我摸索着后退,手指碰到个冰凉的金属片,是我的工牌,不知啥时掉在了地上。背面的工号被什么东西划得乱七八糟,就剩07两个数字,像在笑话我的蠢。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烙铁。我想起那个项目文件,想起总监拍我肩膀时的眼神,想起林姐最后发的消息——原来她不是在求帮忙,是在提醒。我猛地想起自己的电脑还没关,桌面上有个隐藏文件夹,是上周帮IT修电脑时无意中发现的监控备份,里面正好有茶水间的录像。
4
真相浮现
黑暗里,有人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碎纸机方向按。我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看见入口处转动的刀片上沾着片灰布,是林姐的针织衫。
你的文件......也错了哦。林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次没了哭腔,只剩种诡异的笑,他们说,是你改的。
我拼命挣扎,手指在地板上乱抓,摸到支掉在地上的马克笔。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拧开笔帽,在身前的地板上疯狂涂抹,墨水混着血珠在黑里晕开——我写的是林姐告诉我的,茶水间监控死角的位置,文件被改的具体日期,还有那黑影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U盘,上面的标签和总监桌上的一模一样。
碎纸机的刀片离我的脸就几厘米时,整栋楼的火警突然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撕破黑暗,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照亮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我看见林姐的身影在红光里变得透明,她的手还抓着我的头发,可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缕烟,散在打印机那边。那台老惠普突然自己启动,吐出一沓文件,都是城东项目的原始合同,上面的签名清清楚楚,是总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