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厨房死寂被彻底打破。呜——噗!一口浓稠的、带着大量暗红血块的腥甜液体从弓起的躯干喉咙里喷涌而出!咚!头颅沉重侧砸在地砖上。最后的痉挛迅速消退。胸口微弱起伏彻底停止。
悬在油烟机旁的我,清晰地看到喷溅在地面砖缝的粘稠血污中,一个完好的方形奶片赫然躺在暗红基底上——那是几小时前从冰箱取出、未来才会彻底过期的酸奶赠品奶块。凝固甜腻的奶片被血染成肮脏粉褐色。
时间感彻底错乱。两年前车祸前的外卖日期、此刻凝固的血液与未来的过期酸奶赠品……过去、现在、未来的残片在这厨房空间里粗暴揉捏重叠!
冰箱方向,那枚楞严经冰箱贴震动骤然加剧!不再是稳定微颤,是带着愤怒或强烈催促的高频震颤!嗡嗡嗡——嗡!像被囚禁的蜂王疯狂扇翅!每一次震动都带有物理冲击!
整个冰箱,这台散发腐败低温的大型不锈钢器具,表面五颜六色的磁力贴被震得躁动如狂风中的树叶!一张写着母亲娟秀字迹记得买降压药的便利贴晃晃悠悠飘落,打着旋掉在血污边缘,淡粉色纸角瞬间浸透暗红。冰箱门发出空洞呻吟。
奇异的引力从冰箱内部传来!精神层面的强召唤!悬浮的、稀薄的我,像被无形的钩子钩住核心,狠狠朝那封闭的铁门吸去!
嗡——!!冰箱贴最后一声达到共振峰值的凄厉嗡鸣中,我的全部感知穿过了冰冷坚实的冰箱门!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冷光,掉进了冷藏室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意!
绝对寒冷瞬间包裹意识。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纯粹的物理低温,仿佛能冻住能量流动。视觉在漆黑中散发微弱冰冷的蓝光。我漂浮在冷藏室内部,四周是盒装牛奶、沾冷凝水的饭盒、蔫巴蔬菜,如同搁浅在冰川缝隙的幽灵飞船。
目光焦点被牵引到冷藏室最深处、贴近制冷金属管壁的角落。孤零零放着一盒卡士鲜酪酸奶。白色纸盒包装,醒目红色日期戳:
生产日期:2025年7月21日
那个日期,烙印在骨子里的诅咒——车祸发生前的几天。它本应早已变质。
更诡异的是,包装盒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冰冷的蓝色光晕,如同深海的放射性矿石。蓝光透过半透明塑料杯壁,映亮漂浮的冷空气。
在蓝光下,杯内景象清晰可见。粘稠乳白色固液态混合物中,分布着肉眼可见的、深浅不一的菌落菌斑!它们未呈正常腐败的暗绿灰黑,而是凝聚成边缘清晰、结构极其规则、呈现几何美感的——
曼陀罗图案!
这些由腐败菌群组成的微小曼陀罗图案,在柔和冰冷蓝光下,以肉眼难察的缓慢速度,进行着奇特的明灭交替!如同呼吸般,亮起、暗淡、再亮起!节奏精准得令人心悸!亮——暗——亮—暗——亮亮——暗……
这不是自然腐败!是精心编排的密码!以微生命为像素点的、在绝对低温中闪烁的摩斯密码阵列!
意识触须延伸,捕捉光暗变化的节点。长…长…短…短…长…短…
一组…两组…
连续三个完整节奏组后,冰冷的明灭序列汇聚成虚无中震响的无声呐喊:
【选
择】
嗡————!
冰箱外壳发出沉重悠长的闷响!如同巨大音叉被狠狠敲击!厚重金属板剧烈共振!整台冰箱吱嘎呻吟!
啪嗒!冰箱门板外侧的楞严经冰箱贴,脱离磁力束缚,掉落在下方不锈钢台面上,就在斐波那契咖啡渣旁。经文反射冰冷金属光泽。
脱离后,它依然在台面上微弱持续地震动!原地垂直高频颤动,留下细微圆形震动水渍。它在等待什么
冷藏室内意识被另一个光源吸引——不是酸奶盒子疯狂的蓝光,也不是内壁昏暗的照明灯。光线来自门板与架子的夹缝深处。一个强力磁力贴吸附着一部……屏幕朝里卡在缝隙里的老款智能手机!
手机屏幕在冰箱内部黑暗中无声亮着!白色LED背光冰冷刺目,像微型监视器激活,荧幕光芒撕裂原有的幽蓝。屏幕直接跳出最近一条未读信息完整内容。绿色微信气泡背景:
发送人:【老姐】
信息内容:
……殡仪馆那姑娘的简历发你了,人家可是正经遗体整容师,给大领导化过妆的。爸妈都觉得……
文字被一个突然插入的、占据半个屏幕的艳俗系统表情强行打断——[烟花][烟花][烟花]——金红两色炸开的像素点刺目旋转,虚拟爆炸光点反复明灭,在冰冷蓝光中诡异不祥。
爸…妈…
意识涟漪在称谓上激起寒冷的空洞。他们在为我准备葬礼冰冷的屏幕像连接遥远世界的窗口——那个世界的亲人,正走向永恒的告别。而我,被困在这冰冷铁柜,被遗忘在时间褶皱中。
烟花像素的明灭,与酸奶菌落的疯狂闪烁形成诡异同频共振,如同葬礼预告的节拍。
嗡————!
更强的震动波传来,冷藏室内壁容器共振跳跃!一盒敞口的剩菜保鲜盒突然侧翻!粘稠暗黄酱汁泼溅而出!酱汁抛射曲线像被精心设计——
哗啦!
油腻污秽的酱汁之网精准泼在那部手机上!酱料瞬间糊满荧幕,粘稠流体缓缓流淌,覆盖了遗体整容师的文字和旋转烟花。冰冷荧幕光芒被彻底遮蔽,只剩油腻反光。
黑暗重临角落。联系被物理切断。
屏幕被遮蔽、光芒消失的瞬间,巨大无可抗拒的牵引力从冷藏室下方传来!身下如同打开深不见底的黑色甬道!悬浮意识像掉进排水口的泡沫,被拉拽着向下急速坠去!
嗡鸣声变成高频尖锐呼啸!失控感攫住核心!冰冷空气摩擦稀薄意识边缘!
坠落的终点放大——冷藏室底层巨大的果蔬保鲜抽屉。意识猛地撞穿半透明塑料盖板!触感如同穿过有韧性的冰冷水膜。穿越瞬间,视线陷入彻底纯黑。绝对寂静。连物理性的冰冷也消失。纯粹的、广漠的空无。意识像悬浮在绝对真空的原始粒子。
感官开始扭曲涌现。没有画面色彩,只有存在的感知。时间失去刻度。感官接收到的不是声音,是类似频率的东西——均匀、如同宇宙背景辐射的嗡声贯穿存在。一种恒定、均匀分布的时空基底频率,在虚无中缓缓流淌。
时间被拉长凝固没有参照。或许一刹那,或许亿万劫。空无本身仿佛具有意识,注视着侵入的异物。
新的、异常的震动频率叠加到背景嗡声上。开始加速,频率加快,带着规律的涨落。
扑通……
……咚……
…………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