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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嫡女攀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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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页)

太子名分最正,势力最盛,看似是绝佳的选择。可太子妃母族显赫,手段凌厉。东宫早已铁板一块,我贸然挤进去,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做个得宠的侧妃,却要永远活在太子妃的阴影之下,仰人鼻息。那些太子一党弹劾父亲的折子还历历在目,这条路,无异于饮鸩止渴。

三皇子苏承锦母妃出身勋贵,本人也颇有贤名,在朝中门生故旧众多,近年更是风头强劲,隐隐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他无疑是储君之位的强力竞争者。然而……我眼前浮现出三皇子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太像一只盘旋的鹰隼,目标明确,攻击性强,且对依附者有着极强的掌控欲。林府于他,或许只是一柄趁手的刀,用时会无比锋利,一旦形势有变,弃之也绝不会眨眼。更重要的是,他与父亲如今的嫌隙,似乎越来越深。这让我本能地警惕。

目光在这两位最为显赫的皇子身上掠过,我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落在了那个几乎被众人忽略的名字上——五皇子,苏承砚。

他就像一幅清淡的水墨画,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鲜少在朝堂上高谈阔论,也从不参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他的母妃早逝,外家不显,在这等级森严、母凭子贵更子凭母贵的深宫里,几乎无声无息。旁人提起他,往往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敬意,也仅仅因为他是皇子,更多的则是遗忘。

可偏偏是这种遗忘,让我心头疑窦丛生。一个无根无基、看似毫无威胁的皇子,为何能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安然无恙地长大这本身,就已足够可疑。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关于他的一切。

一次皇家秋猎,太子为争一头罕见的白鹿,在围场中不顾劝阻纵马狂奔,结果惊了御马,险些导致皇帝坠马。龙颜震怒之下,太子被当场斥责轻狂浮躁,不堪为储,罚禁足东宫一月,并抄写《帝范》百遍以自省。消息传来时,我正陪着几个交好的贵女在园中赏菊。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太子的莽撞与皇帝的盛怒。

听说五殿下当时就在御驾旁边

可不是嘛!据御前伺候的小公公说,太子闯祸那会儿,五殿下正端坐在自己的帐前,一笔一划地抄写佛经呢!陛下被扶下马,惊魂未定地走过去瞧了一眼,五殿下抄的正是《金刚经》里讲‘心无所住’那段。陛下当时脸色就缓了好几分,还夸他‘心静,难得’呢!一个消息灵通的贵女压低了声音说道。

秋猎的惊马风波尚未平息,更大的震动接踵而至。三皇子苏承锦,在巡视京郊新落成的皇庄时,所骑御赐的烈马突然失控,将他狠狠甩下马背,马蹄几乎踏碎了他的腿骨。消息传来时,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三皇子府邸一片愁云惨雾,太医署的精锐尽数被派去救治。三皇子一系官员更是如丧考妣,朝堂气氛骤然凝重。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宫中传出消息:五皇子苏承砚,在得知三哥重伤后,于自己府中忧心如焚,滴水难进。他连夜将自己亲手培育了三年、珍爱如命的一盆素心兰送到了三皇子府上。那兰花姿态清绝,幽香阵阵。听说三皇子妃捧着那盆花,对着探病的女眷们垂泪道:五弟这份心意……实在难得。他自身清简,这花怕是他身边最贵重的心爱之物了。一时间,五皇子的纯孝悌爱之名,在贵族女眷圈中悄然传开。

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两个倒霉蛋主角也截然不同。太子的轻狂和三皇子的意外,表面上都找不出丝毫与苏承砚有关的痕迹。可偏偏,这两件倒霉事发生的关键时刻,苏承砚都恰巧在场,而且都做了些恰到好处、能精准安抚圣心或博取名声的事情。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我独坐妆台前,指尖冰凉地抚过妆匣里一枚尖锐的金簪,心绪如潮。苏承砚,就像一只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巨兽,无声地搅动着暗流。他的每一次安静,每一次不争,都像是精心设计的伏笔,看似柔弱无害,却总能在那最关键的一刻,让无形的力量悄然推动局势,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倾斜一分。这不是一个甘于沉寂的人,他的野心,包裹在温润如玉的外壳下,深得令人心悸。

他藏得深,藏得妙,藏得……恰好是我林惠晚想要的!

我对着菱花镜中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容,缓缓绽开一个冰冷又灼热的笑容。镜中的美人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若点朱。林府精心浇灌出的这朵娇花,是时候绽放它真正的、致命的吸引力了。

目标既定——五皇子苏承砚。

第一步,是让他看见我。要让一个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皇子看见,不动声色是关键。既不能显得刻意攀附,又要精准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像一缕无法忽略的幽香。

机会很快来了。宫中为庆贺太后病体初愈,下旨于西苑琼林苑举办春日雅集。皇子、宗亲及三品以上大员家的适龄子女皆在受邀之列。琼林苑以奇石花木著称,其中一条蜿蜒于假山之间的回廊,幽静曲折,是通往主宴花厅的必经之路,却因景观稍偏,平日少有人至。

得知五皇子苏承砚今日会入宫向太后请安,路线多半会经过这条回廊。我提前带着贴身侍女阿芷,装作在附近寻一枝早开的桃花,徘徊于假山石径之间。春日微醺的风拂过,撩动鬓边的几缕碎发,痒痒的。我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软烟罗宫装,料子轻薄柔软,行动间如水波微漾,衬得肌肤越发莹白。发髻只斜簪了一支点翠嵌珠的蜻蜓步摇,小巧灵动。我要的,是清雅,是灵动,是恰到好处的一抹亮色,而非浓墨重彩的艳俗。

远远地,回廊那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我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寻找花枝的专注,脚步轻移,裙裾拂过湿润的石阶边缘。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腰间系带,一方素白丝帕悄然滑落,轻飘飘地落在那双月白色云纹锦靴必经的石板路上。

小姐,您的帕子掉了。阿芷配合地低呼一声。

脚步声停顿了。我适时地转过身,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被打扰而生的惊愕与羞赧,抬眼望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刻意拉长。回廊的光影在他身后投下,来人正是五皇子苏承砚。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普通、气息沉凝的随从。

今日他穿着一身月白云水纹的常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比远处看着更显清隽。他的五官是极好看的,尤其那双眼,深邃如同古井寒潭,此刻映着廊外初绽的花影,却依旧平静无波,仿佛落下的不是一方女儿家的私物,而是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

我迅速垂下眼睫,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臣女林惠晚,见过五殿下。惊扰殿下,请殿下恕罪。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上位者最喜欢的无害与恭敬。

他并未立刻回应。短暂的静默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并非审视,更像是一种……评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停顿中,他身后的那名随从动了动,似乎想上前拾起那方丝帕。

无妨。苏承砚终于开口了,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动听,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凉意。他并未看我,目光转向那位随从,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江枫,捡起来。拿去,洗干净了,寻个妥当机会还给林小姐。

他甚至连弯腰都吝啬。

那名唤江枫的随从立刻躬身应道:是,殿下。动作利落地拾起丝帕,小心地叠好收起,整个过程目不斜视。

春日风大,林小姐寻花,也当心些。苏承砚的目光这才转向我,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浅、极淡、近乎敷衍的弧度,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社交礼仪。说完,他便不再停留,带着江枫,步履从容地从我身侧走过。月白色的袍角拂过地面,没有沾染半分尘埃,也没有为我停留半分。

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掠过鼻尖,转瞬即逝。廊中只剩下我和阿芷。阿芷紧张地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宽大的袖中缓缓收紧,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脸上那点恰到好处的羞赧和惊愕早已褪尽,只剩下冰冷的、被彻底无视的难堪,和被当成尘埃般拂去的屈辱感在血液里奔涌燃烧。

洗干净还回来

呵。好一个不争不抢、温润如玉的五皇子!他分明是看透了我的意图,用最温和、最体面、也最冷酷的方式,将我精心设计的开场,连同那点自以为是的魅力,一并踩在了泥里!

琼林苑的失利,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非但没有浇熄我的斗志,反而将那簇名为野心的火苗烧得更加幽蓝炽烈。苏承砚,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或者说,激起了我更强烈的征服欲。既然偶遇这种清新小菜不合胃口,那就别怪本姑娘端上精心烹制的珍馐了。

我林惠晚的武艺,可不止是掉块帕子那么简单。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林府砸下重金请来名师的苦心栽培,那些浸透汗水与枯燥的日夜磨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苏承砚无法再对我视而不见,让他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美好。

诗会。贵女间的小型雅集,地点选在城郊一处清雅的别院。得知五皇子今日会应邀前往附近一座著名的古刹静修,回程多半会路过那别院。机会难得。

我早早便到了,选了个靠窗又能被外面道路视线所及的位置。案上宣纸铺开,研好香墨。当庭院外传来车马声时,我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首即兴而作的诗篇跃然纸上:

庭前新绿初染苔,帘外春风自徘徊。

墨痕淡处云烟起,欲写青山笔难开。

笔锋潇洒恣意,带着几分难言的怅惘。我的姿态优雅而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窗外的动静浑然不觉。阳光透过窗棂,恰好勾勒出我精致柔和的侧脸轮廓和那微微蹙起的、仿佛被诗意困扰的眉心。

那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果然在别院外缓缓停驻了片刻。车窗的帘子似乎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微微挑起一角,一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投了过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落点,在我提笔的手腕,在我微蹙的眉尖,在我笔下的墨痕上。

时间很短,只有那么一瞬。车帘放下,马车再次启动,无声地驶离。没有停留,没有询问。但我握着笔的手指却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只有自己才懂的笑意。他看见了。而且,他看得很仔细。那短暂的一瞥,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评估,似乎多了点什么……一点点的、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微妙的变化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我心中漾开细微的涟漪,也给了我继续下去的动力。

接下来,是茶道。京中享有盛誉的茶道大师明心居士即将在崇福寺举办一场品茗清谈会,只邀请寥寥数位精于此道的贵人。机会难得,父亲动用了一点关系,将我安插了进去。

清谈那日,我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脂粉未施,只以一根素银簪绾发,力求返璞归真。茶室清幽,檀香袅袅。当轮到苏承砚点茶时(他果然在受邀之列),我并未看他,只是专注于眼前自己的茶盏。执壶、注水、击拂……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雪白的茶沫在青瓷盏中渐渐成型,如同积雪覆盖的山峦,又似云雾缠绕的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