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三栋吊脚楼(第3页)
木楼比别处更矮,黑褐色的板壁上布满指甲盖大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长年累月啃噬过。
屋檐下的铁皮桶锈得只剩层壳,桶口卷着焦黑的边,桶身的污渍是深褐与暗绿的混合,凑近了能看见凝固的黏液顺着桶壁往下挂,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泛着油光的水洼。
他刚支起摩托车脚撑,将头盔挂在车把手上,一股风就从楼里钻了出来。
不是山间的凉雾,是带着重量的阴冷,像冰碴子刮过皮肤,瞬间掀起颈后的汗毛。
那股臭味紧跟着涌上来:先是腐肉的甜腻,混着潮湿的霉味,底下还垫着层铁锈似的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烂了很久,烂透的脓水渗进了木头缝里。
温羽凡的手瞬间扣住了背后的武士刀柄,冰凉顺着指尖爬上来,压下了掌心的汗湿。
他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山寨——从人骨铺路到那老人黑紫色的牙龈,每处都在叫嚣着危险,但此刻退路比前路更模糊。
他走到木门边时,才发现门板上布满裂纹,缝里嵌着干枯的草屑,像有人用指甲抠过。
指尖叩下去的瞬间,木头发出空洞的“笃”声,仿佛门板后是空的。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雾里散得很慢,撞在对面的吊脚楼上,回来时已经变了调,像被什么东西舔去了尾音。
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门轴突然发出“吱呀”的呻吟,朽坏的木门竟自己往里开了道缝。
灰黄色的木屑从门框上簌簌落下,混着股更浓的腥气涌出来。
温羽凡眯起眼,看见门缝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整个屋子都浸在墨里。
他迈过门槛时,脚下的木板发出“嘎”的一声沉响,仿佛承不住重量。
屋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屋顶破洞漏下的几缕微光,在地上投出歪斜的光斑,照亮了半空飞舞的尘埃。
立柱歪斜地立着,柱身刻满扭曲的蛊文,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浅的凹槽,摸上去能感觉到木头里嵌着的硬粒,像掺了碎骨粉。
而屋子中央,那口黑棺材像块从地里长出来的石头。
棺木是深不见底的黑,没有雕花,却在微光里泛着层诡异的油亮,像是常年被什么液体浸泡着。
它在动,极轻微的颤动,带动着棺底的木板发出“嗡”的共鸣,像有东西在里面翻身。
然后是抓挠声。
“咔……咔……”指甲刮过木头的锐响,一下比一下重,带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
有时停顿半秒,像是在积蓄力气,再落下时能听见木屑簌簌掉落的轻响。
那声音撞在空旷的屋里,被立柱反弹回来,变成无数细碎的回声,绕着温羽凡的耳膜打转。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脚下的地板不知何时变得潮湿,踩上去发黏,像是积了层薄薄的血。
他缓缓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木板的接缝处,避免发出多余的声响。
武士刀的刀柄被汗浸湿,防滑的绳结蹭着掌心,带来细微的痒意。
“什么东西?不要装神弄鬼!”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沉,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在屋里撞出了回音。
棺材里的抓挠声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笼罩下来,连屋外的风声都仿佛被掐断了。
只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响,从屋顶的方向传来,节奏均匀得可怕。
温羽凡抬头,破洞漏下的微光里,有液体正顺着横梁往下滴。
那液体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滴到棺材盖上时,溅开小小的水花,然后顺着棺木的纹路往里渗,像被棺材“喝”了进去。
只是不知道,滴落的液体,是水?还是血?
那腥甜的气息随着滴落的液体越来越浓,混着之前的腐臭味,在空气里凝成了实质。
温羽凡反手抽刀。
“噌”的一声,刀刃与刀鞘摩擦的清越声响彻全屋,像龙吟震散了屋角的阴影。
三寸刀刃露在外面,寒光里隐现的暗纹正在发亮,不是耀眼的光,是贴着刀刃的、淡淡的银芒,仿佛把之前吸收的所有光线都攒在这一刻,要从钢铁里钻出来。
他盯着那口棺材,听着头顶的血珠不断砸在棺盖的声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破棺时刻,敲着倒计时的鼓点。
“我好恨!”
棺材板与棺身接缝处突然裂开道细缝,声音就从那黑暗里钻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在朽木上刮擦,每个字都裹着湿漉漉的怨毒,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帮我杀了她……”那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呕出半声呜咽,“她抢了我的银蝶……”
尾音突然发颤,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最后几个字碎在齿缝里,成了含混的嘶嘶声。
温羽凡眉峰猛地绷紧,指节在刀柄上掐出白痕。
银蝶?
他从未听过这东西,可那声音里的执念像淬了毒的针,扎得耳膜发麻。
“谁?”他的声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异动。
木楼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呀——呀——”的声响从头顶蔓延,像有头生满湿毛的巨兽正拖着沉重的躯体碾过,每一步都让榫卯结构发出断裂前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