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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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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阿朵民宿(第2页)

不是那种规整的几何形状,而是顺着山势自然铺展的波浪,一层叠着一层,从半山腰直抵云深处。

稻穗已经割尽,留着齐腰的禾茬,被霜气染成了深靛色,风一吹,就像起伏的波浪,泛着哑光的蓝。

最陡的地方,田埂窄得像根线,把梯田切成细碎的菱形,远远望去,真像谁打翻了染缸,靛蓝的染料顺着山坡淌,漫过石缝,漫过树根,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草木发酵的涩味。

苗家吊脚楼就嵌在梯田的褶皱里。

木头的原色被岁月浸成了深褐,飞檐翘角像被磨尖的鸟喙,齐刷刷地指向天空,刺破了缠绕的雾霭。

最显眼的是檐下的铜铃,不是那种圆润的球形,而是铸成了蝴蝶的模样,翅膀上刻着细密的花纹,山风拂过时,千万只“蝴蝶”同时振翅,发出的声响不是清脆的叮铃,而是带着点沉郁的嗡鸣,像谁用指尖拨动了埋在土里的古弦,余韵顺着梯田的沟壑漫开,在山谷里打了个转,又悠悠地飘回来。

摩托车碾过村口的青石板路时,露水顺着石板的纹路往低洼处聚,积成一汪汪小小的镜湖,倒映着吊脚楼的飞檐和天上的流云。

车轮压过的地方,水花“噗嗤”一声溅起,惊得两三只花蝴蝶从路边的野菊上飞起来。

翅膀是那种极艳的橙红,缀着墨色的斑点,像被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它们没头没脑地往雾里钻,最终停在远处一栋吊脚楼的窗台上。

那里正飘出酸汤的气息,不是那种尖锐的酸,而是混着番茄发酵后的醇厚,里头裹着木姜子独有的辛香,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挠着人的舌根。

温羽凡摘下头盔,山风立刻卷着他汗湿的发梢往耳后贴。

发间还沾着路上的尘土,混着机油的味道,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空气里飘着艾草晒干后的淡苦,那是苗家人挂在门楣上驱虫的;

还藏着点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像是从某个猎户家的屋檐下飘来的,带着铁砂被烧过的腥气。

这两种味道缠在一起,成了苗地独有的气息,既藏着蛊毒的神秘——说不定哪片草叶下就藏着吐信的毒虫,又透着猎枪的刚硬,仿佛在说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来都不好惹。

他摸了摸后腰的武士刀袋,帆布被露水浸得发沉。

岑家的势力图在脑子里展开时,这片土地本该是红色的警戒区,但此刻他清楚,那些标注着“岑家眼线”的红点,多半成了虚设。

岑天鸿在铁轨边跟黄队长拼得两败俱伤,此刻正闭关养伤;

岑玉堂与周家老剑师决战受的伤也颇重,短时间内也掀不起风浪。

那些被派去东线围堵的追兵,怕是还在浙闽的山路上瞎转悠,绝不会想到他敢一头扎进这看似“三不管”的苗地。

更何况,岑家自以为用重金买通了蛊师联盟的眼线,就能掌控这片土地?

温羽凡嗤笑一声,发动了摩托车。

苗疆的水深得很,那些世代居住在雷公山里的老蛊师,连官府的账都不买,又怎么会真的给岑家当眼线?

这里的势力像梯田里的水脉,看着各自分流,底下却藏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复杂得让外人摸不着头脑。

摩托车重新驶进雾里时,温羽凡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山脊线的轮廓上。

那里的雾最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但他知道,穿过这片雾,就是真正的苗疆腹地。

车轮碾过一片青苔,发出“滋溜”的轻响,像在提醒他,接下来的路,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段都更难走。

但他握着车把的手,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稳了。

……

摩托车的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的缝隙,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剧烈震颤,震得车把上磨秃的防滑纹都在掌心突突跳。

温羽凡的指节早已被震得发麻,掌心的老茧嵌进金属车把的棱角里,混着溅上来的泥水,在皮肤与铁之间糊成一片暗沉的渍痕。

前方依山而建的苗寨渐渐清晰起来。

错落的竹楼像攀在山壁上的鸟巢,褐色的木柱撑着悬空的楼体,底层的石墩上爬满青苔,湿漉漉地泛着幽光。

竹楼的窗棂后,织布机“咔嗒、咔嗒”的节奏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无形的线,正将山间的光阴一点点织进靛蓝色的土布里。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木香,是竹楼晾晒的草药与新割的稻草混在一起的味道,清清爽爽地漫过鼻尖。

三三两两的苗人少女从路边的石板小径上走过,身姿像山间的竹枝般轻盈。

她们挎着的竹篮边缘缠着红布条,里面装着刚从田埂摘的野菊,或是裹着新鲜的艾草,篮底蹭着的泥点还带着湿意。

少女们身上的银饰在阳光下亮得晃眼——银项圈上坠着的小铃铛随步伐轻摆,银手镯套在纤细的手腕上,走动时撞出“叮铃叮铃”的脆响,像一串被风揉碎的阳光,顺着石板路一路流淌。

可当她们的目光扫过温羽凡时,那串流动的“音符”骤然断了。

最前头的少女脚步猛地顿住,竹篮的边缘在她掌心攥出几道白痕,身后的同伴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她们的视线落在温羽凡那件黑色风衣上——衣摆处粘着的血痂早已发黑,像干涸的泥块嵌在布料里,背后剑袋的轮廓在阳光下绷得笔直,帆布表面还沾着赶路时蹭上的草屑。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角瞬间绷紧,瞳孔里闪过的警惕像受惊的鹿,连耳后垂下的银链都忘了晃动。

温羽凡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角,风卷着布料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更深的暗色。

他太清楚了,一路厮杀留下的血腥气早已钻进骨头缝,哪怕洗过三遍,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也甩不掉。

在这片连风都透着宁静的苗寨里,他就像一块带着棱角的黑石,硬生生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行至黄昏,山间的风突然变得湿润起来。

先是一两滴冰凉的雨丝落在手背上,转瞬就成了细密的雨帘,斜斜地织在群山之间。

青石板路被打湿后,泛出深灰色的光,倒映着竹楼飞檐的影子,晃晃悠悠地随涟漪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