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路向东(第4页)
他跨上车的动作利落地像阵风,黑风衣的下摆扫过车座的破洞,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
“谢了。”温羽凡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有点闷。
话音刚落,他手腕猛地一拧,摩托车的引擎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排气管“突突”喷出两股蓝烟。
车胎碾过青石板,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冲了出去,像支脱弦的箭,眨眼就拐过街角,只留下道越来越淡的尾气,混着早餐摊飘来的油条香,在空气里慢慢散了。
男子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手里还攥着那部屏幕裂了缝的手机。
直到摩托车的轰鸣声彻底钻进巷子深处,他才猛地打了个哆嗦,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疼,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又抬头望着空荡荡的街角,突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嘿嘿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娘的……”他抹了把脸,声音里全是抖,“老子这辈子居然还能撞上这等好事……”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脚边,早餐摊的油锅“滋啦”一声炸响,远处传来公交车进站的鸣笛。
这寻常的清晨,因为那辆旧摩托和两万块,突然变得不寻常起来。
他摸出烟盒,抖着手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嚓”响了三下才打着火。
烟雾缭绕里,男子望着温羽凡消失的方向,嘴角还僵着没散去的笑。
(温馨提示:根据《民法典》第
225条,机动车物权转让自交付时生效,但未登记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建议交易后及时办理过户手续,规避法律风险。)
温羽凡拧动油门的瞬间,那辆饱经风霜的二手摩托车像头苏醒的老兽,排气管猛地喷出一团浓淡不均的蓝烟。
烟团裹着呛人的机油味,在身后拖出条歪歪扭扭的尾巴,被十月末的风撕成一缕缕,黏在干燥的空气里。
车把在掌心微微发颤,每一次引擎的轰鸣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像在诉说这具老骨架里藏着的年月。
斜斜的阳光刺破云层,像把锋利的刀切开挡风玻璃上的灰尘,精准地落在里程表上。
“98666”这串数字被照得发亮发白,塑料表盘反射出的光刺得人眼生疼。
温羽凡的视线在那几个重叠的“6”上顿了顿,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油光发亮的油门把手。
金满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带着点憨气的川音念叨着“六六大顺,这数吉利”,可此刻这串数字在他眼里,倒像是道无形的符咒,一端系着对同伴的牵挂,另一端坠着前路茫茫的沉郁。
他轻轻叹了口气,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风卷走,只留下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凉意。
摩托车碾过江油界牌的瞬间,车轮带起的碎石“噼啪”打在路牌铁架上。
路边的梧桐树像是被谁摇了摇,金叶簌簌地往下落,乘着风打着旋儿,有的擦过他的风衣下摆,有的坠向车轮下的柏油路面。
那景象像场盛大的金色骤雨,叶尖的焦枯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落地时发出“沙沙”的轻响,铺成层脆薄的地毯,踩上去能听见秋天特有的寂寥碎裂声。
温羽凡侧过脸,一片叶子恰好落在头盔的挡风镜上,脉络清晰得像张缩小的地图,他看着那片叶子被气流掀飞,突然觉得这一路的奔波,倒像是跟着落叶在时光里漂流。
加油站的红色顶棚在远处晃出片暖光,温羽凡把车停在加油机旁,金属支架“哐当”砸在水泥地上。
穿着蓝色工装的加油员拖着油枪走来,橡胶管在地面拖出“滋滋”声。
他跳下车时,膝盖骨传来轻微的钝痛。
“加满。”他说着摸出手机,指尖在烟盒货架上顿了顿,抽了包最便宜的。
其实他不抽烟,但他付款时特意微微抬了抬头,让收银台后的摄像头能清晰地拍下他的脸。
转身取头盔时,后视镜里晃过抹鲜亮的红。
穿红围裙的女店员正举着手机,手机壳上的卡通小熊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熊耳朵上的水钻在光线下闪得刺眼。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显然是在拍他的背影。
温羽凡没回头,只是用指关节敲了敲油箱,金属的回声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冷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过涪江大桥时,风突然变了向,裹挟着江水的腥气往衣领里钻。
桥面的护栏上缠着些褪色的红绸带,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串没人管的风铃。
过了桥,地势渐渐起伏,道路开始像条被揉皱的绸带,在山坳里拐出个又个弯。
温羽凡故意把车压在路中间的虚线上,引擎的轰鸣在山谷里撞出回声,对面来车的司机按响喇叭时,他甚至微微侧过身,让对方能看清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和那辆挂着旧牌照的车。
山道转弯处的反光镜里,突然闪过抹深色的影子。
一辆黑色
suv像头潜伏的豹,车牌被泥点糊了半边,只能看见末尾两个模糊的数字。
温羽凡刚松油门减速,那车突然猛地加速,引擎爆发出沉闷的咆哮,从他身边擦过时带起阵强风,差点掀翻他的车把。
后视镜里,那辆车的尾灯越来越小,可引擎的轰鸣却像块石头投进水里,在山间荡开圈圈不散的紧张波纹。
他攥紧车把,指节泛白,知道这出戏已经有人开始入戏了。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顺着山脊线漫下来时,温羽凡拐进了路边的大排档。
塑料棚子下支着几张油腻的折叠桌,炒锅里的辣椒“滋啦”炸开,混着孜然和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勾得胃里一阵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