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路向东(第3页)
他看着男人第三次弯腰搬箱,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这破车虽旧,至少能跑,总比靠两条腿在陌生地界兜圈子强。
“兄弟,”温羽凡开口时,声音被风滤得很轻,却足够清晰,“这摩托车卖吗?”
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直起身转过身,怀里的牛奶箱还没放下,箱角磕在膝盖上也没察觉。
他皱着眉看过来,眼里先是茫然,随即浮起层警惕,抱着箱子往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收紧,像是怕对方抢东西似的。
“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搬完重物的沙哑,尾音往上挑,满是不置信。
这人穿得这样齐整,怎么会看上自己这堆废铁?
男人上下打量着温羽凡,目光从他擦得锃亮的皮鞋滑到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手机,又落回自己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摩托,喉结动了动,双手抱得更紧了。
“卖不卖啊?”温羽凡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男人咽了口唾沫,喉结在晒得黝黑的脖颈上滚出个明显的弧度。
他瞥了眼车把,那里挂着个布满裂纹的头盔,塑料壳子黄得发脆,还是去年从废品站淘来的。
上周暴雨夜,这车在积水潭里熄了三次火,他推着走了二里地,排气管咕嘟咕嘟冒黄水,到家时裤脚全湿透了,冻得膝盖疼了好几天。
“你想怎么买啊?”他问得小心翼翼,像在试探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牛奶箱的边缘。
温羽凡抬眼看向他,阳光刚好落在他眼底,映不出半分波澜:“两万。”
空气突然就凝固了。
早餐店油锅“滋啦”的声响、远处电动车驶过的鸣笛、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仿佛在这一刻全停了。
男人僵在原地,抱在胸前的手猛地松开,牛奶箱从臂弯滑下来,“咚”地砸在台阶上,几盒牛奶从缝隙里滚出来,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死死盯着温羽凡,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可是两万块,够他搬半年的牛奶箱,够他给老家的娃交两三年的学费。
男子只觉得耳朵尖像被晨光烤得发烫,顺着耳廓一路烧到脖颈,连带着后颈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皮肉跳出来!
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买卖。
他眯起眼,上上下下把温羽凡打量了三遍。
眼前这人穿着得体,黑风衣的下摆扫过青石板时连点灰都不沾,可偏偏看上了自己这堆“废铁”?
“这人怕不是脑子进水了?”男子心里的小鼓敲得更响,“这破车卖两千都得看买主脸色,他给两万?怕不是设了什么套,还是压根不懂行情?”
温羽凡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多废话,右手从风衣口袋里滑出来,指尖夹着的手机屏幕“咔嗒”亮起。
他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要是愿意卖,现在就能收款。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不耽误你干活。”
男子的喉结猛地滚了滚。
这破摩托是去年从废品站朋友那儿拉的,三百块买的壳子,自己换了个电瓶花了两百,修化油器又砸进去五百,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一千。
现在有人开两万?
“你……你真要?”他的声音有点发飘,尾音都在打颤。
脑子里突然冒出去年冬天,媳妇抱着发烧的娃在急诊室门口哭,他攥着皱巴巴的几十块钱蹲在墙角抽烟的光景。
那可是两万块啊……
“卖!卖啊!”男子的脑子“嗡”地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敲。
他手忙脚乱地摸出裤兜里的旧手机,屏幕边缘裂着缝,解锁时手指都在抖,收款码的页面弹出来三次才稳住。
刚才还在心里嘀咕的“圈套”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温羽凡嘴角勾了下,像是极淡的笑。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滴”的一声轻响刚落,男子的手机就炸出阵急促的提示音,那“xxx到账
20000元”的电子音,在清晨的风里听得格外清楚。
男子猛地低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屏幕上的数字亮得晃眼,他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三下,又退出去重进一遍,那串“2000000”还是稳稳地躺在那里。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唾沫星子差点从嘴角飞出来:“真……真买啊?”
温羽凡没接话,伸手就去摘车把上挂着的头盔。
那头盔黄得发脆,塑料壳上全是裂纹,拴着的红绳都褪成了粉白色。
“这个也归我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这天气不错”。
“归你!都归你!”男子忙不迭点头,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刚才的狐疑早被狂喜冲得没影了。
温羽凡将头盔往头上一套,一股混合着烟味与陈年汗臭的味道猛地钻进鼻腔,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
他跨上车的动作利落地像阵风,黑风衣的下摆扫过车座的破洞,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