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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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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之崩溃(第1页)

出院这天的阳光有点晃眼,杨诚实的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车身的锈迹在光线下看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被母亲和表哥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腿上的石膏还没拆。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脚,像看着两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坐进后座时,座椅传来冰凉的触感。

母亲挨着他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表哥坐在前座,发动车子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天才“咔哒”一声咬合。

一路无话,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像砂纸磨着神经。

温羽凡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渐渐变得陌生——这不是回凤栖花苑的路。

车子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下时,他愣住了。

没有气派的门禁,只有道锈得快散架的铁门,铁条上挂着半片塑料袋,被风一吹“哗啦啦”响,像谁在哭。

居民楼墙皮掉得斑驳,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有的窗户玻璃碎了,用硬纸板糊着,在风里鼓出个丑陋的包。

路边的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几只流浪猫窜过,惊起一片灰尘。

“这里是?”温羽凡的声音干哑,像被楼道里的霉味呛过。

他转头看母亲,她的下巴抵着胸口,睫毛垂得低低的,能看到鬓角新添的白发;

再看表哥,他盯着方向盘上的裂纹,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杨诚实先下了车,绕到后座开门,蹲下身时膝盖“咔吧”响了一声。

“来,背你。”他的声音有点闷,像被什么堵住了。

温羽凡趴在表哥背上,能闻到他衬衫上的汗味混着烟味。

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线绳在头顶晃悠,投下扭曲的影子。

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每一步都打滑,杨诚实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后背的肌肉紧绷着。

空气中飘着股霉味,像旧书堆在地下室捂了十年,墙角的蜘蛛网沾着灰尘,垂到温羽凡眼前,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到了。”杨诚实把他放在轮椅上。

二楼的走廊更暗,墙面上布满孩子的涂鸦,“王二蛋是小狗”的字迹歪歪扭扭。

“出租房?”温羽凡看着掉漆的木门,还有墙角堆着的几个纸箱子,脑子“嗡”的一声。

他记得自己的家——凤栖花苑

1001室,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小区的花园,小智的房间贴着奥特曼贴纸,阳台上摆着妻子种的绿萝。

父母住的老房子虽然小,却收拾得窗明几净,厨房飘着红烧肉的香。

“怎么会是出租房?”他抓住轮椅扶手,指节用力到发白,“我们的房子呢?我家……凤栖花苑的房子呢?”

杨诚实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声比哭还难听:“羽凡,你听我说,你家房子……房子暂时没法住了,先在这儿将就下,我再想办法……”

“没法住了?”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什么叫没法住了?是不是……是不是楼塌的时候……”

他没说下去,因为母亲的肩膀突然剧烈地抖了起来,像寒风中的落叶。

空气里的霉味更浓了,混着他喉咙里的腥甜。

温羽凡盯着地上的裂缝,突然不敢再问了。

那些被刻意隐瞒的事,像这楼道里的灰尘,看似轻飘飘,却早已堆积成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表哥杨诚实的手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那串用红绳系着的钥匙。

最底下那把黄铜钥匙已经磨得发亮,齿痕处嵌着层黑褐色的铁锈。

他捏着钥匙往锁孔里塞时,金属摩擦着锈迹发出“嗤啦”一声滞涩的响动,试了两次才总算卡准位置。

“咔哒——嘎吱——”

钥匙转动的瞬间,锁芯里像是有无数细沙在滚动,伴随着铁锈簌簌掉落的轻响。

门轴早已锈得不成样子,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悠长呻吟,像是有只老旧的风箱在耳边拉扯。

门框上剥落的墙皮簌簌往下掉灰,落在杨诚实的肩膀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时,指节微微用力泛白。

轮椅的橡胶轮子碾过楼道里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小姨,羽凡,来来,我们进去吧。”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手捏出来的,嘴角僵得发紧,眼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尘。

温羽凡被推进门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霉味、旧木头味和淡淡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扇朝南的小窗透进些微亮,窗玻璃上蒙着层厚厚的灰,把阳光滤成了昏黄的碎片,斜斜地打在地板上,照出空中飞舞的无数尘埃。

这屋子小得让人心头发闷,客厅和卧室几乎连在一起,站在门口就能把所有陈设尽收眼底。

那张掉漆的木质沙发正对着门口,深棕色的漆皮像干涸的河床般裂开,露出底下浅黄的木头。

坐垫上的破洞不规则地分布着,最大的那个在扶手处,露出的棉絮已经泛黄板结,边缘还沾着几根灰白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