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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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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之绝望(第2页)

他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他分明记得,那天手里提着蛋糕,刚推开家门就听见儿子的喊声……而且,他是坐的电梯上楼,怎么会突然在楼道里摔了?

他盯着杨诚实,试图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玩笑的痕迹,可只看到他躲闪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在四处乱撞。

“是……是啊。”杨诚实的声音发颤,尾音都飘了起来,“万幸啊羽凡,真是捡回一条命……别想了,好好睡……”

“为……”温羽凡还想说什么,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浓重的困意,像被人往脑子里灌了铅。

眼皮重得掀不开,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母亲的脸、表哥的背影,都像浸在水里的墨画,渐渐晕开。

他想睁大眼睛,想抓住那点即将溜走的清醒,可麻药像张温柔的网,一点点裹紧他的意识。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前,他感觉母亲的手更紧地握住了他,指腹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轻得像时间在呼吸。

母亲俯下身,看着儿子沉睡的脸,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圆。

杨诚实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小姨,这事儿……瞒不住的啊。”

母亲的肩膀轻轻抖了抖,她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知道……可他现在这样……怎么受得住?”她的目光落在温羽凡缠着绷带的腿上,眼圈又红了,“等他再好些……再好些……”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暮色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谁没说出口的话,沉沉地压在病房里。

一周的时间像病房窗外那株绿萝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过窗台。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淡了些,仪器的“滴滴”声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刺耳。

温羽凡的疼痛感已经退成了隐隐的钝痛,不再需要麻药来压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足够他看清病房里每一道墙缝,也足够他捕捉到那些藏在关切背后的异样。

最先让他心头发紧的是探望的人。

远房的二姑提着一篮水果进来,放下时塑料篮底在床头柜上磕出轻响。

“羽凡啊,好点了吧?”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就落在墙上的日历上,“你妈把你照顾得真好,看这气色……”

话没说完,手机就“叮”地响了,她慌忙掏出看了一眼:“哎呀,孙子放学了,我得去接,先走了啊!”脚步快得像被赶,出门时差点撞到门框。

同事小李来送过一次单位的慰问金,穿着笔挺的衬衫,却始终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

“温哥,大家都盼着你早点好。”他搓着手,眼神瞟着输液管,“那天……唉,谁也没想到……”说到这儿突然卡住,干咳两声,“我还有事,先回单位了,领导等着汇报呢。”

转身时,温羽凡分明看见他松了口气的背影。

每个人都像在完成一场仓促的仪式,放下东西,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找个理由逃开。

没人敢与他对视超过三秒,更没人敢接他那句“那天到底怎么了”。

那些躲闪的眼神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让他原本好转的身体又泛起莫名的寒意。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家里人的缺席。

小智的笑声呢?

往常他生病,那小子总会趴在床边,叽叽喳喳说学校的趣事,还会偷偷塞颗糖在他手里。

新语呢?

她总会嗔怪他不爱惜身体,然后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来。

还有父亲,那个寡言的老人,定会搬个小马扎守在病房外,一守就是大半天。

可现在,病房里只有母亲和表哥轮流照看。

他问过母亲:“妈,小智怎么没来?是不是上学忙?”

母亲正在给他掖被角的手猛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啊……学校临近期末,功课紧,我让他在家好好复习呢。”眼神却飘向窗外,像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他又问:“新语呢?她公司不忙吗?”

母亲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端起旁边的水杯:“她……她去给你办手续了,医院的手续麻烦得很……”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我去看看热水开了没。”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走廊。

他试着给妻子发消息,对话框停留在二十天前他下班时那句“买了小智最爱的提拉米苏”。

他给父亲打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甚至趁母亲不在,拉住路过的护士:“护士,麻烦问下,之前和我一起送来的病人……”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抱歉先生,我不太清楚,您可以问主治医生。”那笑容标准得像画上去的,眼里却藏着一丝同情,或者说,怜悯。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