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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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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之绝望(第3页)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胡晨泽医生来查房的那天。

医生推开门时,阳光正好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胡医生不像往常那样先看仪器,而是坐在床沿的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温先生,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实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你的双腿神经损伤很严重,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但……后续就算做康复,能站起来的可能性也很小。”

“很小”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温羽凡的太阳穴上。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的仪器声、窗外的鸟鸣、医生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盖着被子的腿,那双腿曾经能跑能跳,能抱着小智转圈,能扛起家里的重担,可现在,它们像两截陌生的木头,毫无知觉地躺着。

“终身……瘫痪?”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那声音嘶哑得不像他的。

胡医生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惋惜:“我们会安排最好的康复师,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那空白的大脑里才重新涌入知觉,不是腿的痛,而是心口的剧痛,像有只手狠狠攥住了心脏,要把它捏碎。

他怎么会瘫痪?

小智还等着他陪去游乐园,新语还盼着他一起换个大点的房子,父亲还等着他养老……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淌,滴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他想喊,想质问,想问问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响,像在为他破碎的人生倒计时。

双腿瘫痪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温羽凡心上烫出个焦黑的印。

那些天里,他总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有台生锈的机器,反复碾磨着亲戚朋友探望时的模样——二姑躲闪的眼神,小李攥紧又松开的手,还有母亲每次被问起家人时,耳根泛起的红。

“他们是怕我受不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像在给漂浮的恐惧抛锚,“毕竟……谁愿意看个瘫子呢?”

(他很可能已经知道真相,不过依然在自我欺骗。)

他甚至能“想通”儿子的缺席。

小智才十四岁,正是爱面子的年纪,要是同学知道他爸瘫在床上,肯定会笑话他。

“那小子肯定躲在房间里哭呢,”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等我好点了,给他买个最新的游戏机,他就肯来了。”

至于妻子新语,他猜她是在生气。

生气他不小心摔了腿,生气他成了累赘。

“她向来好强,”他摸着被子上的褶皱,指尖冰凉,“等她气消了,就会提着保温桶来,骂我不爱惜自己,然后一勺勺喂我喝汤。”

父亲呢?

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大概是躲在老家抽烟。

温羽凡仿佛能看见父亲蹲在门槛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掉在裤子上也不拍。

“他就是不会表达,”他想,“等我能坐轮椅了,回老家看看他,他肯定会红着眼圈。”

这些自我编织的理由,像劣质的创可贴,死死粘在流血的心上。

他靠着它们熬过一个个白天,却熬不过漫漫长夜。

后半夜的病房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敲在空木桶上的钝响。

他会突然坐起来,盯着窗外漆黑的天,脑子里的“创可贴”一片片剥落。

“我还能给小智开家长会吗?”

“新语扛不动米袋时,谁来帮她?”

“父亲生病时,我怎么送他去医院?”

这些问题像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曾是家里的顶梁柱,脊梁挺得笔直,能扛起房贷,能接住儿子飞扑过来的拥抱,能在妻子累时说句“我来”。

可现在,他连自己都撑不起来。

有天深夜,他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屏幕光刺得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