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李默的哭嚎瞬间变成了一声短促的、痛苦的闷哼。他抱着我腿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像被巨大的力量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沙发底座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蜷缩起来,虾米一样,双手死死地捂住被我踹中的胸口,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倒抽气的嘶嘶声。眼泪鼻涕还糊在脸上,混合着剧痛带来的冷汗。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眼睛里的卑微乞求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巨大的惊愕取代。
客厅里只剩下他痛苦压抑的抽气声。
我收回腿,站直身体。丝袜上被他眼泪鼻涕蹭湿的那一块,黏糊糊地贴着皮肤。我嫌恶地皱了皱眉,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砸在他蜷缩的身体上:
听不懂人话吗
我俯视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
我说,我、要、离、婚!
**2**
李默捂着胸口,蜷在地上,像只被开水烫过的虾。他痛苦地倒抽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似的嘶鸣,脸憋成了猪肝色,额头上全是冷汗,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他试图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剧痛带来的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打懵的委屈。
林…林薇…他终于从窒息的痛苦里挤出一点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你踹我…
那语气,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这副惨样,没有让我心里那块冰融化半分,反而冻得更硬,更硌人。
踹你怎么了我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有点厌倦,比起你做的,这算轻的。
我懒得再看他那张痛苦扭曲的脸,转身走到玄关柜前。那上面也落了一层薄薄的木屑灰尘。
我拉开最上面的抽屉。里面很空,只有几份文件。我准确地抽出最底下那份,白色的封皮,上面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纸页在我手里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我捏着它,走回客厅那片狼藉的中心。高跟鞋踩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停在李默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弯下腰,没看他捂着胸口痛苦喘气的样子,直接把那份协议,朝着他因为蜷缩而低垂的脸,用力拍了下去。
啪!
纸页拍在他额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滑落,散开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签了它。我说,命令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李默被纸页拍得头偏了一下。他顾不上疼,或者说,胸口的剧痛盖过了额角的刺痛。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几张散开的纸上。白纸黑字,像冰冷的刀子,刺进他眼里。
不…他猛地摇头,动作牵扯到胸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在一起,我不签!林薇,我不离婚!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胸口被踹的那一下显然伤得不轻,他刚撑起一点身子,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只能用手死死扒着沙发边缘,仰着头看我,眼神里是最后的疯狂挣扎,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就吃药!你看!我现在就吃!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家居裤的口袋。手指哆嗦着,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瓶身上贴着标签,字迹看不太清。他慌乱地拧开瓶盖,因为手抖得厉害,瓶盖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他也顾不上捡,直接把瓶子往嘴里倒。
哗啦。
几片小小的白色药片倒在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心里,还有几片洒落在地板上。
他看也不看,一把将手心里的药片全塞进嘴里,干咽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噎得他直翻白眼,脸涨得更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又飙了出来。
我吃了…咳咳…我吃了!老婆你看…咳咳…我吃药了!他一边咳一边喊,声音破碎,带着一种绝望的邀功意味。
我冷眼看着。看着他狼狈地干咽药片,看着他咳得惊天动地,看着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在拼命向我证明他的悔改和听话。
这副姿态,放在以前,足够让我心软一千次。
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像一个蹩脚演员在演一出早就看腻的苦情戏。
演够了吗我的声音不高,但穿透了他剧烈的咳嗽声。
李默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呛咳带来的泪水还挂在脸上,表情却僵住了,只剩下惊愕和一丝被戳穿的茫然。…什么
我说,你演够了吗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我往前走了半步,高跟鞋的鞋尖几乎碰到他洒落在地上的药片。我弯腰,捡起那个滚落在一旁的白色小药瓶。
瓶身上贴着打印的标签。我扫了一眼,然后,手腕一翻。
瓶口向下。
哗啦啦——
里面剩下的白色小药片,像下雪一样,全部洒落在地板上,混在木屑、灰尘和碎玻璃中间。
李默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死死盯着那些散落的药片,又猛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维生素C。我晃了晃空了的药瓶,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我的目光落在他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声音清晰而冰冷,李默,你吃的这玩意儿,是维生素C。一块钱一瓶的那种。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精准地捅进了李默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瞳孔急剧地收缩,放大,再收缩。刚才因为剧痛和咳嗽涨红的脸,此刻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像是听懂了,但巨大的冲击让他失去了反应能力。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碎裂、崩塌。
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几乎听不清。
听不懂我微微歪了歪头,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说,你装病的道具,穿帮了。‘重度抑郁症’先生。
最后那个称呼,我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