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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账簿:才人她靠举报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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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5页)

他不知何时已完全挺直了背脊,脸上的醉意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胆寒的冷厉。他目光如炬,冷冷扫过那几个瞬间僵住、不敢再动的侍卫,最终落在状若癫狂的云贵妃身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朕,在问她话。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压下了殿内所有的骚动和私语。

云贵妃被他这冰冷的目光一扫,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又看看我,身体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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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致命的压力骤然一松。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重新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怀里的账簿冰冷依旧,却仿佛成了我唯一的支撑。

在皇帝重新投来的、带着探究和压迫的目光下,在云贵妃那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注视下,在满殿死寂无声、所有呼吸都仿佛停滞的寂静中,我双手捧着那本残破、肮脏、却重逾千钧的账簿,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寒冷和长时间的压抑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巨大的殿堂,如同冰层碎裂时发出的第一声脆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回陛下,

我微微抬起眼,目光越过地上那滩泼洒的美酒和药汁的污迹,越过云贵妃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惊骇欲绝的脸,直直地迎向龙椅上那道深不可测的目光。

一字一顿,清晰如冰裂:

是贵妃娘娘,私贩军械、通敌罔上的铁证。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那私贩军械、通敌罔上八个字落地的瞬间,被彻底冻结了。紫宸殿内数百支明烛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此刻听来如同惊雷。

皇帝脸上的最后一丝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在我手中那本摊开的账簿上,又缓缓移向旁边僵立如木偶的云贵妃,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剜下一块肉来。

云贵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此刻白得像涂了一层厚厚的墙粉,嘴唇哆嗦着,连精致的胭脂都掩盖不住那死灰般的颜色。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身体晃了晃,全靠死死抓住扶手才没有瘫软下去。那双曾经波光潋滟、此刻却只剩下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凤眸,死死地瞪着我,又猛地转向皇帝,如同濒死的鱼。

不……不是的!陛下!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哭腔,猛地扑倒在御座前的地毯上,华丽的裙裾铺散开来,像一朵骤然凋零的牡丹,陛下明鉴!这贱婢血口喷人!她…她定是被人收买,拿了不知从哪里伪造的秽物,来诬陷臣妾!臣妾冤枉!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陛下!她哭喊着,试图去抓皇帝的袍角。

伪造皇帝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他看也没看匍匐在地的贵妃,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深渊般的压力。沈知微,呈上来。

是。我应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稳。

我双手捧着那本摊开的账簿,一步一步,踩着冰冷的地砖,朝着御座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刀尖上。无数道目光,惊骇的、探究的、难以置信的、幸灾乐祸的,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在我的背上。

走到御座台阶之下,我停下脚步,再次跪下,将手中的账簿高高举起。一名御前太监快步上前,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没有立刻去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越过太监的肩头,落在那账簿翻开的一页上。泛黄的纸张,潦草颤抖的字迹,被水渍晕开的墨痕……还有上面清晰记录的条目:

……丁卯年冬月十七……红铜千斤……出西直门……经漕运……售与……

……癸酉年仲夏……精铁……八百斤……夹带于贡缎之中……入永定仓……转运……

……戊寅年秋……火器部件……伪作佛前供奉铜器……走西山小径……交接……

……丙戌年……甲字号强弩……三百具……分三批……由云氏商队押送……至……

记录戛然而止。后面是撕裂的毛边。但最后几页那力透纸背、带着巨大惊恐的凌乱字迹,更是触目惊心:

……此乃抄家灭族之祸!……贵妃……贪得无厌……焉知螳螂捕蝉……黄雀……黄雀……

……此账半册……吾命休矣……藏之……若……若有后来人……天……天……

皇帝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那一条条记录上缓慢地移动着。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重的寒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云贵妃的哭喊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瘫软在地毯上,身体筛糠般抖着,面无人色,连嘴唇都在哆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眼神涣散,仿佛已经看到了万丈深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皇帝缓缓抬起了眼。他的目光不再看我,也不再看账簿,而是落在了大殿那高高的蟠龙藻井上,眼神幽深难测。他沉默着。

这沉默,比雷霆震怒更让人恐惧。

足足过了十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碰撞,带着一种裁决生死的冷酷:

云氏。

只两个字,再无下文。

但侍立在一旁的内廷总管太监张德全,如同接到了最明确的指令。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圆脸瞬间沉肃如铁,眼神锐利如刀,对着殿外猛地一挥手!

陛下有旨!云贵妃御前失仪,言行无状,即刻褫夺贵妃封号,押回长乐宫!非诏不得出宫门一步!长乐宫一应人等,原地圈禁,等候发落!

遵旨!殿外早已待命的禁卫军齐声应喝,声如雷震!

几名身穿玄甲、面无表情的禁卫如同铁塔般踏入殿内,沉重的脚步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他们径直走向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云氏(她甚至已不配被称为贵妃),毫不怜惜地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地上粗暴地拖拽起来!

不!陛下!陛下饶命!臣妾冤枉!是有人陷害臣妾!陛下——!

云氏终于爆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发髻散乱,珠钗委地,涕泪横流,拼命挣扎着,绝望地望向御座的方向。

皇帝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嘈杂背景音。

云氏被两名孔武有力的禁卫死死架住,如同拖拽一件破败的垃圾,踉跄着、尖叫着,拖向殿外那无边的黑暗。她那身华美至极的正红宫装,在冰冷的地砖上拖曳着,沾满了她自己泼洒的酒液和泪水,如同一道刺目的、走向毁灭的血痕。

她的哭嚎声在殿门处戛然而止,被彻底隔绝在外。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那被拖曳的衣料摩擦声在空气中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

张德全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内廷大总管特有的威严:

陛下口谕:才人沈氏,护持宫闱旧档有功。着即晋为贵人,迁回玉芙宫主殿安置。赐金五十两,锦缎十匹,珠钗两对,以示恩荣。玉芙宫一应人等,由内务府即刻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