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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伤为冕,血债当以江山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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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那抹翠绿,在灰暗的天色下,在她雪白的腕间,刺得我眼睛生疼。

那是我沈家的传家之宝,是我母亲在我及笄之年,亲手为我戴上,说是将来要传给太子妃的儿媳。大婚那夜,红烛高燃,萧彻曾握着我的手腕,指尖摩挲着这只玉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珍视,他说:青梧,真美。这镯子配你,相得益彰。我们的孩儿,将来也要由他们的母亲亲手戴上。

如今,这象征着我身份、承载着沈家百年荣耀与期许的镯子,竟堂而皇之地戴在了苏婉柔的手腕上!像是一个无声的、恶毒的嘲讽,嘲笑着我过去所有的真心和付出!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带着毁灭一切的灼热。

我死死盯着那扇窗,盯着窗后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苏婉柔似乎被我这地狱恶鬼般的眼神吓到了,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窗棂后缩了缩,那只戴着玉镯的手,也悄悄藏进了雪白的狐裘里。随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怯怯地、带着无限依赖和委屈地,朝庭院中的萧彻投去一瞥。

那眼神,柔弱无助,却又像带着钩子。

我猛地挣扎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扇窗,朝着那个占据了我夫君、夺走了我身份、窃取了我家传宝物的贱人,发出困兽濒死般的凄厉诅咒:

苏婉柔——!

你今日窃我之物,占我之位,害我至此!我沈青梧对天起誓!

侍卫粗暴地捂住我的嘴,后面的话变成了呜咽,但我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那扇窗上。

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诅咒声被风雪和侍卫的呵斥吞没。

我被粗暴地拖离了东宫,拖向那不见天日的深渊。

2

血染刑场

天牢的石壁阴冷潮湿,渗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还有绝望腐烂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那巴掌大的铁窗,透进来一点惨淡的月光。

我蜷缩在铺着霉烂稻草的角落,身体因为寒冷和重伤而不住地颤抖。那身华贵的太子妃宫装早已被剥去,换上了囚犯单薄肮脏的赭衣。额头的伤口没有处理,结了暗红的痂,被碾过的手指肿得像萝卜,一动就钻心地疼。

更疼的,是心里那个巨大的、被生生剜开的洞。

大婚那日,红烛摇曳,他挑开我的盖头,眼中映着烛光,也映着我羞红的脸颊。他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声音低沉温柔:青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生,定不负你。

护国寺后山,刺客的冷箭破空而来,直指他后心。没有半分犹豫,我像疯了般扑过去将他推开,那支淬毒的箭矢狠狠扎进了我的肩胛骨,剧痛瞬间吞噬了意识。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他惊骇欲绝、瞬间血红的眼睛,和他抱着我嘶吼着传太医的惊恐面容……

那些画面,那些誓言,那些温存,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在记忆里反复切割,痛得我无法呼吸。

哗啦——

沉重的铁链声打破了死寂。牢门被打开,刺眼的火把光芒涌了进来,照亮了来者身上华丽的官袍和冷漠的脸。

是萧彻的心腹,刑部尚书,王崇。

他身后跟着几个如狼似虎的狱卒。

王崇没有看我,仿佛我只是墙角的一堆垃圾。他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平板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石板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前太子妃沈氏之父,镇国公沈巍,及其长子沈翊,次子沈翀…勾结边将,私藏甲胄,密谋造反,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着即…满门抄斩,以儆效尤!钦此!

满门…抄斩!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脑海!

不——!!!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疯狂地扑向牢门,不可能!我父亲忠心耿耿!我兄长戍守边疆!他们不可能谋反!是污蔑!是构陷!萧彻!是萧彻!!!

冰冷的铁栅栏硌得我生疼,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血痕。狱卒面无表情地上前,狠狠将我踹倒在地。

沈氏罪妇,休得咆哮公堂,诋毁太子!

王崇冷冷地俯视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沈家谋逆,铁证如山!今日午时三刻,菜市口行刑!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太子殿下念在…旧情,特准你,去送你的父兄…最后一程。

旧情最后一程

哈哈哈哈——

我倒在地上,看着牢顶渗水的石壁,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大笑。笑声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凄厉得如同夜枭啼哭,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额头的血污,糊了满脸。

好一个旧情!好一个最后一程!萧彻!萧彻啊——!

我嘶喊着,声音里是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自己的喉咙撕裂,我沈青梧瞎了眼!错信了你这条毒蛇!你害我至此,还要诛我满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若不死,必要你血债血偿!我要你萧家江山永无宁日!我要你和那贱人苏婉柔,永坠阿鼻地狱!!!

我的诅咒如同最恶毒的符咒,回荡在死寂的牢房。

王崇皱了皱眉,似乎嫌这声音太过刺耳,挥了挥手。

狱卒上前,粗暴地将我架起。沉重的木枷锁住了我的脖子和双手,冰冷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被拖出天牢,拖向那万人围观的刑场。

菜市口。

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冲得人作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又被无数围观者压抑的、兴奋的私语所填充。

高台上,猩红的血迹尚未干涸,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几具无头的尸身被草席卷着,随意丢在角落。刽子手抱着沾满血污的鬼头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刀口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

我被两个衙役死死按着,跪在高台一侧,面对着那片刺目的猩红。木枷沉重地压着我的脖子,几乎要将我的颈椎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