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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伤为冕,血债当以江山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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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1

雪地毒誓

我是玉龙国太子妃,大婚那日他掀开盖头说此生不负。

可白月光落水小产,他当众将我按进雪地:毒妇,你不配!

他夺我凤印,污我父兄谋反,沈家满门血染刑场。

流放路上,我咳着血笑问:殿下可知,那年护国寺替你挡箭的是谁

三年后,玉龙国易主。

新帝御座旁垂着玄纱,我掀帘俯视阶下囚。

太子哥哥,你和你那外室,谁先上路

寒风如刀,刮过东宫庭院里光秃秃的枝桠,卷起地上残存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雪粒子开始稀疏地落下,砸在脸上,带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我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粗糙的石棱硌着皮肉,一丝细微的、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正从那里缓缓渗出,蜿蜒而下,滑过我的眉骨。视野被血水和融化的雪水模糊了大半,只能勉强看清那双停在我眼前的靴子——上好的玄色云锦,鞋尖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腾龙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曾是我亲手抚摸、亲手熨烫过的温度。

曾经,这双靴子的主人,会在我为他更衣时,含笑用指尖轻轻拂过我垂下的发梢。

如今,那靴尖沾着污泥和融化的雪水,冷漠地踩在离我染血指尖仅一寸之遥的地方。

冰冷坚硬的触感猛地压上我的后颈,是侍卫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的脸更深地按进地上那层薄薄的、正在凝结的冰碴里。寒气瞬间刺透了皮肤,冻得骨髓都在打颤。耳畔是侍卫粗重的呼吸声,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麻木。

殿下…

我的声音被挤压在喉咙和冰冷的石板之间,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裂的肺腑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血腥气和绝望的沙哑,你为了那个贱婢…不要我了

视线竭力上抬,越过那冰冷的靴尖,越过玄色绣金的蟒袍下摆,死死钉在那张曾被我无数次在心底描摹、在梦中亲吻的脸上。

玉龙国太子,萧彻。我的夫君。我曾以为的此生倚靠。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比这腊月风雪更刺骨的寒意。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此刻覆着一层坚冰。那双曾对我盛满温柔笑意的凤眸,此刻幽深得像两口结了冰的古井,倒映不出我一丝一毫的影子,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阴鸷和…厌弃。

那厌弃如此赤裸,如此尖锐,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仿佛从未对我吐露过任何温存的话语。终于,那薄唇微启,吐出的字句却比砸在脸上的雪粒子更冷、更硬,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毒妇!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庭院里炸开,震得我眼前发黑,连灵魂都似乎在瞬间被冻僵。

你心如蛇蝎,手段歹毒!婉柔腹中,是本宫的骨血!你竟敢推她落水,害得她小产,险些丧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呼啸的风雪,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砸向匍匐在地的我,也砸向庭院里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宫人侍卫,如此妒妇,如此毒妇,怎配为我东宫太子妃怎配执掌凤印,母仪天下

殿下!我没有!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下,声音因极致的冤屈和愤怒而扭曲变调,是苏婉柔她自己…是她自己滑倒…

住口!

一声厉喝打断了我徒劳的辩解。萧彻猛地踏前一步,那沾着污泥雪水的昂贵靴尖,毫不留情地碾上了我撑在冰冷地面的手指。

呃啊——!

指骨被坚硬的靴底狠狠碾压,剧痛瞬间沿着手臂窜上头顶,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再也压抑不住,呛出一口温热的血沫,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猩红。我的身体因剧痛和寒冷剧烈地抽搐起来。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攀诬!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声音里淬着寒冰,沈青梧,本宫当年真是瞎了眼!

他猛地收回脚,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之物。袖袍一甩,一卷明黄色的帛书被狠狠掼出,砸在我的脸上,又滚落在地,沾满了泥污和我的血渍。

那明黄刺痛了我的眼。

是休书。

那薄薄的、冰冷的帛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

从今日起,你沈青梧,不再是我萧彻之妻!不再是我玉龙国太子妃!

他的宣判,字字如刀,斩断所有过往,也斩断了我生而为人的最后一丝念想,念在昔日…赐你全尸,已是本宫最大的仁慈!

来人!

他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波澜,即刻褫夺沈氏诰命,收回凤印!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们粗壮的手臂再次像铁钳般箍紧我的胳膊,毫不怜惜地将我如同破麻袋一样从冰冷的地上拖拽起来。身体早已冻得麻木,只有被碾伤的手指传来钻心的痛楚。我像个被抽去了骨头的傀儡,任由他们拖行。

拖过我熟悉的回廊,拖过我曾精心打理的花圃。目光空洞地掠过廊下那扇半掩的菱花窗。

窗后,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一闪而过。

苏婉柔。

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外面裹着厚厚的雪狐裘,小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真真如同被风一吹就会倒的病西施。此刻,她正怯怯地依偎在窗边,只露出半张脸,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如同受惊的小鹿,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无辜,越过庭院,幽幽地、怯怯地望向这边,望向被侍卫拖行的我,也望向……庭院中央那抹挺拔的玄色身影。

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那抹翠绿,在灰暗的天色下,在她雪白的腕间,刺得我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