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哟,小苏,动作够快的啊!
前阵子还听说你跟陈工闹别扭呢,这就把徒弟变丈夫了
他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
苏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甜腻的笑,声音也掐得又软又媚:赵哥,瞧您说的!缘分来了挡不住嘛!
我家小川年轻力壮,人又踏实,比那些……
她顿了一下,眼波流转,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委屈,比那些没良心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赵组长嘿嘿笑起来,肥厚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盖跳了一下:成!小苏就是爽快!
那套临街带小院的,就归你们小两口了!
钥匙!
一串沉甸甸、黄铜色的钥匙被他推了过来。
苏婉几乎是抢过去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谢谢赵哥!改天请您喝酒!她笑得灿烂,另一只手却在我背后狠狠掐了一下,示意我赶紧走。
那套所谓的福利房,不过是两间低矮的红砖平房,墙皮斑驳脱落,角落里挂着蛛网,地面坑洼不平,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
但后墙根,竟然真的倔强地探出几丛半枯的野花。
收拾收拾,能住人。苏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她放下手里简单的行李——一个旧包袱皮包着的几件衣服,挽起袖子就开始清扫。
她干活很麻利,却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
我们划好了楚河汉界:外间归我,里间归她。
唯一的交集是门口那个需要自己生火的土灶。
日子就在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巨大的荒谬感中滑过。
我们成了厂里最大的笑话和最香艳的谈资。
啧啧,陈工那徒弟,看着老实,下手够狠啊,师娘都撬了!
什么徒弟,现在得叫陈工前妻啦!
苏婉那女人,心气儿高着呢,陈工满足不了呗……
师父陈建国,那个曾经待我如子、手把手教我车床技术的严厉男人,在我和苏婉的名字出现在厂门口公告栏的准予分房人员名单上的第二天,就主动申请调去了最偏远、条件最艰苦的郊区维修站。
他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
我在厂门口远远看到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工具包,背影佝偻,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没看我一眼,径直上了那辆破旧的中巴车。
苏婉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那车消失在扬起的尘土里,才猛地转身冲回我们那间冰冷的小屋,砰地关上了里间的门。
里面传来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持续了很久。
拿到钥匙的第七个周末,傍晚飘起了冷雨。
我正在外间小床上翻一本快被翻烂的技术手册,虚掩的木板门被哐当一脚踹开!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堵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一绺绺贴在额头上,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到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条扭曲的蜈蚣。
他眼神阴鸷,带着一股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狠戾,死死盯住正从里间闻声出来的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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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男人咧嘴笑了,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出来了。
房子不错啊,比咱当年那狗窝强多了。
他像回自己家一样,大喇喇地走进来,湿淋淋的鞋子在刚擦干净的地面上留下肮脏的泥印。
目光扫过我,充满赤裸的轻蔑和威胁。
这小鸡崽子是谁你养的小白脸行啊你,陈建国那软蛋满足不了你,现在换口味了
苏婉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寒风中最后一片叶子。
她猛地把我往后一推,力气大得惊人,嘶声对着那男人喊:张铁柱!你滚!给我滚出去!这里没你的地方!
没我的地方张铁柱——那个名字像块生铁砸在地上——猛地逼近一步,一把攥住苏婉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似乎能听到骨头的呻吟。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低了,却更显阴毒:忘了你肚子里那孽种是怎么没的了
忘了我替你坐了整整五年牢
苏婉,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这房子,就该是我的!
他猛地甩开苏婉,她踉跄着撞到土灶上,痛得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