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我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半月前张太医来诊脉时,还特意叮嘱我要让侯爷多饮温补汤药,此刻想来,那些苦得呛人的药汁里......
喉间刚泛起惊呼,带着雪松香的手掌已捂住我的嘴。
沈砚之不知何时换了劲装,玄铁匕首抵住我的腰侧,刀鞘上的红宝石贴着皮肤发烫。
嘘。
他的呼吸扫过耳畔,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我望着他腕间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突然想起白日里他写字时微颤的指尖
——
原来那时就已负伤。
东跨院的厮杀声像闷雷滚过雪地。我躲在太湖石后,看着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腾挪如鬼魅,弯刀劈来时,他旋身甩出袖中软剑,剑锋挑开刺客面罩的瞬间,映出张太医苍白扭曲的脸。
果然是你。
沈砚之冷笑,软剑抵住对方咽喉,漕运舞弊的证据,都在你书房暗格里吧
雪地上的血珠渐渐凝结成冰,沈砚之解下披风裹住我颤抖的肩膀。我摸到他里衣下黏腻的血渍,抬头望见他苍白却凌厉的眉眼,忽然明白那些风花雪月的传闻,原是他精心织就的罗网。
去煮碗姜汤。
他揉了揉我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纵容,明日,该让某些人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自那夜之后,沈砚之来西跨院的次数明显多了。有时是送来新得的孤本,有时是借口讨论棋谱,甚至有次竟拿着本《女诫》来,说是让我
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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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
我忍不住敲了敲那本蓝布封皮的书,您觉得妾身需要学这个
他坐在对面的圈椅上,手里把玩着枚玉佩
——
正是那只有裂痕的羊脂玉。听见我的话,他抬眼看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学学总是好的。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位未来的阁老,难道不知道前朝的班昭就是写《女诫》的吗
那敢问侯爷,
我放下茶盏,班昭续《汉书》时,是否也该遵循‘无才便是德’
他明显愣了愣,耳尖又红了:你……
你倒也不必钻牛角尖。
我看着他故作镇定翻书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位冷面侯爷也有可爱的一面。窗外的腊梅开得正好,金黄的花瓣沾着雪,像撒了把碎金子。
府里的流言不知何时传了起来。洗衣房的婆子说看见侯爷深夜从西跨院出来,门房的小厮说侯爷给夫人买了城南那家最火的糖糕,连青禾都偷偷告诉我,东跨院的丫鬟说侯爷最近总爱对着账本傻笑。
林婉柔听说后,竟挺着半旧的袄裙来了。她许是急着嫁人,珠翠少了许多,倒显得素净些。
苏清沅,你不要脸!
她一进门就把帕子摔在桌上,明明说好守活寡,却用狐媚手段勾引表哥!
我正绣着只荷包,针脚刚走到鸳鸯的眼睛。听见这话,我慢条斯理地打结:表小姐慎言,侯爷是君子,妾身是良妇,这话传出去,怕是要坏了表小姐的名声。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恰好沈砚之从外面进来。他刚下朝,还穿着绯红官袍,看见屋里的情形,眉峰立刻蹙了起来。
表妹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他解下朝珠递给丫鬟,侯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林婉柔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表哥!你怎么能为了她凶我你忘了小时候我总给你偷糕点吗
沈砚之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霜炭: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表妹如今已是有夫之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她跺了跺脚,哭哭啼啼地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袄裙的下摆沾着些泥点,倒像是从后门偷偷进来的。
那日沈砚之留下用晚膳,喝了些酒,脸颊泛着层薄红。他看着我给炭盆添火,忽然说:清沅,若是……
若是我将来有什么不测,你就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他递过来的匣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几张地契。我摸着张苏州的地契,想起前世在乱葬岗的雪地里,曾看见过苏州织造府的马车经过。
侯爷说笑了。
我把匣子推回去,您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看着我,眼尾的红痕在烛火下格外明显:你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