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页）
来这么早?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小雨转身，看见林阳穿着红色篮球背心，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洗过脸。他手里转着一个篮球，嘴角挂着与平日不同的轻松笑容。
我、我怕迟到。周小雨攥紧了素描本。
林阳掏出钥匙打开侧门：周日管理员休息，我有备用钥匙。他眨了眨眼，我们的秘密基地。
阳光透过体育馆高处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林阳在场中央运了几下球，回声在空旷的场馆里格外清脆。
就像之前说的，随便画。他做了个热身拉伸，需要我做什么动作吗?
周小雨在观众席上铺开工具：就...像平常训练那样就好。
随着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周小雨的铅笔开始在纸上飞舞。她画下林阳跃起投篮时绷紧的小腿肌肉，画下他擦汗时滚动的喉结，画下他专注时微微皱起的眉心。
两小时后，周小雨的素描本已经多了十几页速写，水彩也完成了三张。林阳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用毛巾擦着不断滴落的汗水。
累了吗?周小雨小心翼翼地问。
有点。林阳仰头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不过很爽。平时训练总有人看着，不能这么放松。
周小雨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我做了些饭团...如果你饿的话。
林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还会做饭?他接过便当，咬了一大口，好吃！比便利店的好多了。
就是普通的...周小雨看着狼吞虎咽的林阳，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淤青，你受伤了?
林阳下意识地拉了下袖口：昨天训练时撞到了，没事。
周小雨放下素描本，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薄荷膏，对淤青很有效。她顿了顿，如果不介意的话...
林阳伸出手腕，周小雨用指尖蘸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那片淤青上。她能感觉到林阳的脉搏在皮肤下跳动，和自己的心跳一样快。
周小雨。林阳突然说，你真的很特别。
周小雨的手指僵住了：啊?
大多数人只看到学生会主席林阳或者篮球队长林阳。他声音轻了下来，只有你看到我会饿、会累、会受伤。
阳光移动位置，照在林阳的侧脸上。周小雨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时左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那天之后，每周日清晨的秘密训练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周小雨的画技飞速进步，而林阳也在她的观察下逐渐放松，展现出在众人面前从不显露的一面——训练失败时会孩子气地踢篮球架，投进关键球时会兴奋地模仿猩猩捶胸，累了就直接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十月底的艺术社面试上，周小雨交了一组名为《运动瞬间》的铅笔素描，全部以林阳为原型。严肃的美术组长张老师翻看完作品，难得地露出微笑：动态感和情感表达都很出色，艺术展就交这组作品吧。
消息传开后，周小雨在学校里突然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课间总有陌生同学跟她打招呼，美术班的几个学生甚至来请教技巧。而每当这时，林阳总会恰好路过，对她眨眨眼，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
十一月的第三个周三，变故突然降临。
周小雨正在美术室完善参展作品，突然听到外面走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放下画笔，悄悄推开门缝——
你以为我花钱送你去私立学校是为了让你玩艺术吗?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林阳低吼，清华的体育特招名额有多难得你知道吗?
爸，我只是帮忙校刊...林阳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压抑。
帮忙?我查了你手机！每周日早上偷偷跑去学校就为了给那个美术班的女生当模特?男人一把抓住林阳的手臂，立刻停止这种无聊的事！
周小雨捂住嘴，后退时不小心碰倒了画架。响声引来了林阳父亲的视线，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门缝盯住她：就是你?
林阳迅速挡在美术室门前：不关她的事！
很好。男人冷笑一声，从现在起，放学后直接回家，周末加训。如果让我发现你再见这个女生...他没说完，但威胁意味明显。
脚步声远去后，周小雨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画架上那幅即将完成的林阳肖像正对着她，笑容灿烂得刺眼。
接下来的一周，林阳从周小雨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他不再出现在她班级门口，不再回复信息，甚至篮球训练也改为封闭式。只有每天晨会时，周小雨能在主席台上远远望见他——那个挺拔的身影又变回了完美的学生会主席林阳，只是眼下阴影更深了。
周五放学，周小雨独自走在落叶纷飞的校园小道上，突然被人拉进空教室。她刚要惊呼，就看到了林阳疲惫的脸。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我爸没收了我所有通讯设备，还让教练监视我。
周小雨注意到他瘦了一圈，校服领口松垮垮的：你...还好吗?
下周艺术展，我会去的。林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急切地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可是你爸爸...
就这一次。林阳的眼神坚定得让她心疼，中午十二点，西区走廊见。
他匆匆离开后，周小雨才发现自己手心多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我有办法，相信我。
艺术展当天，学校西区展厅人头攒动。周小雨的《运动瞬间》被安排在入口处，吸引了不少观众驻足。她不断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仍不见林阳的身影。
小雨！张瑶气喘吁吁地跑来，校门口出事了！林阳和他爸爸吵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他要来看展览...
周小雨的心一沉，不顾一切地冲出展厅。远远地，她就听见了林阳父亲的怒吼：你敢走一步试试！
校门口，林阳正被父亲拽着手臂往车里塞，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他挣扎着回头，正好与周小雨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愤怒、不甘、歉意，还有某种更深的、让周小雨心脏揪痛的东西。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林阳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挣脱父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