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页）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林阳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挣脱父亲的手。

人群一片哗然。林阳父亲脸色铁青：好，很好！从今天起，别想再要一分钱生活费！

黑色轿车绝尘而去，留下林阳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校服领子被扯破了一块。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周小雨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前拉住林阳的手：跟我来。

她带着他穿过好奇的人群，一路跑到美术楼顶层的储藏室——那是她平时偷偷画画的地方。关上门后，林阳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滑坐在地上。

对不起...他把脸埋进手掌，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场面。

周小雨跪坐在他对面，轻轻拉开他的手。林阳的眼眶发红，但没有哭。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

给你看样东西。

文件夹里是一幅周小雨从未展示过的画——不是素描，而是一张精细的水彩。画中是图书馆屋檐下，一个男生为女生撑伞的背影，雨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

我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天。周小雨又翻到下一张，是林阳站在她班级门口，阳光为他镀上金边的画面，还有这个。

一张接一张，全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瞬间：学生会办公室的初次会议、篮球场边的速写、周日清晨体育馆里的私人训练...最后一幅是未完成的，画中的林阳躺在木地板上大笑，阳光洒满全身。

我本来想今天送给你的。周小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所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时刻。

林阳久久凝视着那些画，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神已经不同了。

周小雨，他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画得好，而是因为...在你面前，我可以只是林阳。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小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脸颊烧得发烫。她低下头，却忍不住微笑：我...我也是。

林阳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我爸的事...

没关系。周小雨摇头，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林阳苦笑，我可能会失去特招资格，可能要转学...未来会很艰难。

周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起画笔，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快速添加细节——她把自己也画了进去，就坐在林阳身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不管未来怎样，她轻声说，至少这些时刻是真实的。

林阳看着她，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伸手擦掉她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艺术展还有多久结束?

啊?大概两小时...

足够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了。林阳站起身，拉着她往外跑。

他们溜出学校，坐公交车来到城郊的一个老旧篮球场。铁网围栏已经生锈，篮板上的油漆斑驳脱落，但篮筐很新。

这是?

我小时候每天训练的地方。林阳从角落里挖出一个铁盒，里面装满小奖状和照片，看，这是我第一次得奖——区小学生篮球赛MVP。

照片上的小男孩抱着篮球笑得见牙不见眼，与现在这个疲惫的少年判若两人。

那时候打球纯粹因为喜欢。林阳轻声说，后来进了重点中学，爸爸就开始规划我的每一步...清华、国家队、职业联赛。

周小雨看着那些按时间排列的照片，林阳的笑容越来越标准，也越来越不真实。

直到遇见你，他继续说，我才想起原来篮球可以这么快乐。

夕阳西下，两人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小雨突然问：如果...如果你可以自己选择，未来想做什么?

林阳思考了很久：也许当个体育老师?教孩子们真正享受运动。他转向周小雨，你呢?

我想考美院。周小雨第一次大声说出这个梦想，然后...画很多很多真实的人。

他们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理解和支持。

回学校的路上，林阳突然停下脚步：我可能要转去体校了，学费便宜些。

周小雨点点头，强忍鼻酸：我等你...我是说，等你回来看我的画展。

林阳紧紧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毕业前，每个周日早上，老地方见。

艺术展结束后，周小雨的生活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她依然每天上课、画画，只是校园里少了一个耀眼的身影。但每到周日清晨，体育馆的侧门总会悄悄打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那里分享两小时的自由时光——他打球，她画画，偶尔交换一个青涩的吻。

毕业那天，周小雨在年鉴上发现了一页空白，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未来见。——L

她微笑着合上年鉴，望向窗外阳光灿烂的操场。在那里，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永远奔跑在她的画纸上，鲜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