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直到城破,她才想起关在牢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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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8页)

守卫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地上凌乱的血迹和丢弃的兵器,昭示着这里也曾发生过短暂的、绝望的抵抗。

凤昭的脚步在踏入天牢甬道的第一步,就猛地钉在了原地。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牢狱特有的霉腐气息,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她的鼻腔和肺腑。

甬道两侧昏暗的油灯无力地跳跃着,光影在布满污迹的青石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无数魑魅魍魉的舞蹈。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种灭顶的冰冷预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甬道最深处那间牢房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粘稠冰冷的污秽里,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终于,她停在了那间牢房的铁栏外。

牢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死寂的浓黑。

凤昭颤抖着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甬道里格外刺耳。

借着甬道里昏黄摇曳的灯光,牢房内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缓缓展现在她眼前。

冰冷的青石地上,蜷缩着一团巨大的黑影。

那曾经顶天立地、如山如岳的身躯,此刻以一种扭曲的、毫无生机的姿态匍匐在污秽和暗褐色的血泊之中。

破烂的铠甲碎片散落在周围,像破碎的荣耀。

浓重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在地面上蔓延开一大片令人心悸的暗色区域,散发出死亡特有的甜腥铁锈味。

而在那摊凝固发黑的血泊中心,在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旁,地面之上。

一个用浓稠的、近乎黑色的血写成的巨大字迹,刺目地烙印在青石板上!

烬。

那字迹歪斜、断续,笔画间带着垂死者痉挛的痕迹,却异常沉重,异常清晰。

每一道笔画,都像是用灵魂烧成的灰烬,狠狠地、深深地刻进了坚硬的石头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无声的控诉,和一种尘埃落定、万事皆休的解脱。

凤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字,仿佛要将它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深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可那撕心裂肺的干呕感和灭顶的眩晕还是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眼前的一切,血泊、尸体、那个巨大的烬字都在疯狂地旋转、扭曲!

呃…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牢房石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死了。

他真的死了。

被她亲手打入这不见天日的死牢,像条野狗一样,死在了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死在了她与男宠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暖阁之外。

那九十九声登闻鼓,那撕裂宫阙的喊杀声,那映红天际的烽火瞬间都有了答案。

那答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一直以为的壁垒,她最后的倚仗,早已被她自己亲手碾成了齑粉!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带着压抑痛苦的呛咳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凤昭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9.

甬道昏黄的光线下,云止不知何时也跟到了这里。

他扶着冰冷滑腻的石壁,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灰败,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正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身体都痛苦地蜷缩一下,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当他看到凤昭那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眼神时,他那双曾经盛满无辜和柔弱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一种极致的、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光芒。

呵…咳咳…呵……

他一边呛咳,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边的恶意和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牢房内那具冰冷的尸体,指向地上那个巨大的烬字,声音因为剧痛和兴奋而扭曲变形。

陛下,您终于想起来了想起这条您最‘恶心’的看门狗了

他喘息着,灰败的脸上挤出一个极端诡异的笑容,目光死死锁住凤昭瞬间煞白的脸。

可惜啊,太晚了,他早就凉透了。

他喘息了几口,那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炫耀。

您知道吗送他上路的那把匕首‘碧磷吻’。

他猛地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得弯下腰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