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直到城破,她才想起关在牢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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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9页)

他猛地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得弯下腰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他缓过一口气,抬起那张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眼中闪烁着如同鬼火般的光芒,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那可是,陛下您亲手赐给臣的啊!

您赐的匕首,送他上路,是不是很合适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凤昭的耳膜,贯穿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碧磷吻,匕首,是朕赐的

凤昭的嘴唇翕动着,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词。

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云止那张扭曲的脸,然后猛地钉在他腰间,那里,悬挂着一个空了的鲨鱼皮鞘。

一个画面如同被闪电照亮,瞬间劈开了她记忆的混沌。

数月前,云止依偎在她怀里,撒娇说夜里怕黑,怕有坏人。

她当时醉眼迷离,随手从御案上拿起一柄进贡的、镶嵌着绿松石的异域短匕,笑着塞到他手里。

拿着,朕赐你的,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朕的云止。

那柄匕首,那柄镶嵌绿松石的异域短匕,此刻,它的鞘,就空悬在眼前这个魔鬼的腰侧。

而它的刃,此刻正插在……插在……。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凤昭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啸声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和无边无际的悔恨,仿佛灵魂都被这残酷的真相生生撕裂。

她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顺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去,瘫倒在牢房门口那肮脏污秽的地面上。

华丽的龙袍沾染上乌黑的血迹和泥泞,金冠滚落,长发披散,狼狈不堪。

她死死地盯着牢房内那个巨大的、用血写成的烬字,瞳孔涣散,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是朕…是朕…是朕啊!!!

她像疯了一样,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指甲在粗糙的石板上刮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口中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哀嚎。

萧烬,朕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朕负了你,朕负了这天下啊。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污迹和溅上的血点,汹涌而下。

悔恨如同剧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勒紧,再勒紧,痛得她无法呼吸。

云止看着凤昭崩溃的模样,脸上的癫狂之色更浓。

他扶着墙,还想再说些什么,身体却猛地一僵,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在他腹中轰然炸开,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疯狂地搅动!那碧磷吻的毒,终于彻底发作了。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灰败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死气。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

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瞪着凤昭的方向,瞳孔里最后凝固的,依旧是那抹扭曲的快意,以及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10.

天牢甬道里,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凤昭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回响在这片埋葬了忠诚与背叛、荣耀与耻辱的冰冷坟墓里。

她蜷缩在牢房门口,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脸,身体在绝望的颤抖中一点点蜷缩起来,仿佛要缩进这无边的黑暗和悔恨里。

萧烬,如果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最后拿起匕首,向自己脖子,轻轻的划去。

最后倒在了,萧烬的尸体上。

宫城方向,喊杀声、哭嚎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象征着大周最后尊严的宫门,在蛮族兴奋的咆哮和沉重的撞击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轰然倒塌。

亡国的丧钟,在这一刻,彻底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