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页)
他话音未落,握着匕首的手腕猛地一翻。
那淬着剧毒碧磷吻的墨绿刀锋,带着一股阴狠决绝的劲风,精准无比地刺向萧烬的左腹,那是武者气海所在,也是旧伤累累、最为脆弱之处。
噗嗤!
利刃破开皮肉、贯穿脏腑的闷响,在这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惊心动魄!
剧痛如同爆裂的岩浆,瞬间席卷了萧烬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钉穿在案板上的鱼,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沉重的镣铐被挣动,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巨响。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从他紧咬的牙关里猛地呛咳出来,喷溅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也溅到了云止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扭曲的精致脸庞上。
云止脸上沾染了温热的血点,非但没有嫌恶,反而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唇边的血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残忍快意。
他非但没有拔出匕首,反而握着刀柄,在萧烬的伤口里,狠狠地、缓慢地旋转了一圈!
呃啊——!
萧烬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那碧磷吻的毒素如同万千烧红的钢针,随着匕首的搅动,疯狂地注入他的血脉,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云止凑近萧烬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
放心去吧,萧大将军,你的陛下此刻正酣眠在暖阁的软榻上,枕着我给她调制的安神香做着美梦呢。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曾经最‘恶心’的看门狗,是怎么像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肮脏的地牢里。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夜枭啼鸣。
至于这大周的万里河山很快,就会插满我戎狄的苍狼旗!你,看不到了!
对了,你的陛下,真的很润。
啊哈哈哈哈哈哈。
剧痛如同汹涌的狂潮,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萧烬残存的意识。
碧磷吻的毒火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焚烧着经脉,腐蚀着脏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灼痛。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痛苦深渊里,在云止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恶毒低语中,萧烬涣散的眼神,竟奇异般地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对眼前这条毒蛇的恨意。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穿透了所有虚妄与执念的悲悯。
他沾满血污的手指,似乎用尽了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在身下冰冷潮湿的青石地面上,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移动着。
指尖蘸着自己温热的、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歪斜断续、却又沉重无比的痕迹。
每一笔,都像是用灵魂在刻印。
云止正沉浸在报复的快意和即将功成的兴奋中,并未留意这濒死之人微不足道的动作。
他欣赏着萧烬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和逐渐涣散的瞳孔,确认那眼中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他猛地拔出匕首!
墨绿色的刀刃带出一股暗红发黑的血箭,喷溅在冰冷的墙壁上。
萧烬的身体随着匕首的拔出,最后一次剧烈地痉挛,然后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破败皮囊。
云止嫌恶地在萧烬破烂的衣角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污,将那淬毒的凶器小心地收回特制的鲨鱼皮鞘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蜷缩在血泊与污秽中的庞大躯体,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任务完成的漠然。
他无声地退出了牢房,铁门再次合拢,沉重的落锁声,为这黑暗的石室彻底关上了通向人间的最后一道缝隙。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只有青石地面上,那用生命最后的热血刻下的字迹,在浓稠的黑暗里,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那是一个字。
烬。
血迹蜿蜒,浓稠暗红,深深地沁入冰冷青石的肌理,如同一个以生命为印泥烙下的、无声的句点。
7.
时光在紫宸殿的暖阁里,仿佛被浸入了粘稠的蜜糖,流淌得缓慢而甜腻。
熏炉里逸出的暖香,丝丝缕缕,缠绕着帐幔,缠绕着几案上精美的果盘和琉璃盏中嫣红的酒液。
凤昭斜倚在铺着厚厚雪貂皮的软榻上,宽大的龙袍松垮地罩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
她微阖着眼,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醉意,听着屏风外传来的清越琴音。
云止坐在不远处的琴案后,纤长的手指在丝弦上灵巧地拨动,流泻出一串串华美悦耳的旋律。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出尘。
偶尔抬眸,目光越过屏风朦胧的纱影,落在凤昭慵懒的身影上,唇角便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掌控一切的浅笑。
殿内温暖如春,酒香氤氲,琴声悠扬。
凤昭的意识在这片暖融的海洋里浮沉,那些关于朝政、关于边关、关于冰冷牢狱的记忆,似乎都被这甜腻的暖香和醉人的琴音推得极远,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