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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城破,她才想起关在牢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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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5页)

她微微倾身,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萧烬的耳膜。

你真让朕,恶心。

恶心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萧烬死寂的心湖里轰然炸响,掀起滔天巨浪,然后迅速冻结成一片荒芜的冰原。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被这极致的冰寒彻底扑灭。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熬过酷刑、熬过冤屈、熬过绝望的最后一丝力量,被这两个字抽得干干净净。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像一座被抽走了基石的巨塔,缓缓地、无声地,顺着冰冷滑腻的青石墙壁,滑坐下去。

沉重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不再看凤昭,不再看地上那个作态的毒蛇,只是垂着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身前一小块污浊的地面上。

那里,不知是哪个囚徒留下的暗褐色污迹,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凤昭看着他颓然坐倒的样子,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波澜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厌弃。

她收回了龙鳞短剑,剑锋在昏暗的油灯下闪过一道无情的寒光。

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云止,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看好他。

冰冷的声音在牢狱甬道中回荡,不带一丝情感。

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那明黄色的身影决绝地转身,脚步声在空旷的牢狱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甬道尽头浓稠的黑暗里,没有一丝留恋。

沉重的铁门再次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间狭小的石室,只剩下角落里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云止断断续续、充满劫后余生的啜泣。

6.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死寂啃噬着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牢门外的铁链再次哗啦作响。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昏黄的光线泄入,勾勒出云止独自一人纤细的身影。

他已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深色劲装,肩上裹伤的细布隐在衣料下,脸上再无半分虚弱和惊恐,只剩下一种大功告成、猫戏老鼠般的冰冷快意。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短小精悍,鞘身镶嵌着几颗幽暗的绿松石,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微光。

他无声地踏入牢房,反手轻轻掩上铁门,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源。

牢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他手中匕首的寒芒,如同毒蛇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闪烁。

萧烬依旧靠坐在冰冷的墙角,头低垂着,仿佛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石像。

对云止的到来,他没有丝毫反应,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云止在他面前蹲下,距离很近,近得能闻到萧烬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牢狱特有的腐朽气息。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轻佻,用冰凉的匕首鞘尖,抬起了萧烬的下巴。

那张曾经英挺刚毅、令北境胡虏闻风丧胆的脸,此刻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深陷的眼窝里一片死寂的灰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彻底吸走。

瞧瞧,我们曾经不可一世的护国大将军。

云止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刮骨的寒意。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他凑近萧烬的耳边,如同情人低语,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诅咒。

知道为什么是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吗因为陛下她不想再听到关于你的任何事,看到关于你的任何东西,你,让她恶心透了。

恶心

二字再次被吐出,像两把生锈的钝刀,在萧烬早已麻木的心上又狠狠搅动了一下。

他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云止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手中的匕首缓缓出鞘,刀刃并非雪亮,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泽,在昏暗中幽幽流动,散发着淡淡的、甜腥的草木气息。

认得它吗

云止将淬毒的刃尖在萧烬眼前晃了晃,欣赏着那幽绿的光芒映在对方空洞的瞳孔里,

‘碧磷吻’,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毒药沾血即入骨,不会让你立刻死它会让你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脏腑一点点被腐蚀、融化像被最慢的火,从里到外,活活烤干。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陛下赐给我的,让我防身用,你说,用她赐的东西,送你上路,是不是很合适

他话音未落,握着匕首的手腕猛地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