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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停妻另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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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宋城看着府中日日不消停的争执,听着母亲私下里的叹息,只觉得胸口像堵了团湿棉絮,闷得发慌。那些曾以为能靠着联姻换来的安稳,原来早被这无休止的内耗蛀得千疮百孔。

陈玉梅在府里越是横行,宋城就越发频繁地想起顾清然的好——想起她的温和体谅,想起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模样。如今面对陈玉梅,他只觉得厌烦,索性整日与同僚在外买醉,常常深更半夜才归,只推说在书房歇下。

这夜他又是如此,带着一身酒气刚倒在书房的榻上,门就被猛地推开。陈玉梅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他醉眼朦胧中,竟错将她当成了顾清然,一时情难自已,伸手便将人拽进怀里,口中喃喃喊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小名。

啪!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将他打醒。陈玉梅猛地推开他,眼中怒火熊熊,跟着指甲便狠狠挠在他脸上,尖利的指甲划开几道血痕。顾清然

你竟敢在我面前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她不依不饶地尖叫,显然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也清楚那段他刻意掩埋的过往。

宋城又悔又急,忙上前想哄,可陈玉梅的骄横性子哪里听得进解释她哭喊着,一把扯下满头珠翠,珠钗散落一地叮当作响,又猛地褪下外衫,露出里面精致的中衣,疯了似的往宋母院里冲去。

宋母本就身体孱弱,被这阵仗从睡梦中惊醒,见陈玉梅披头散发地闯进来,脸色顿时惨白如纸。陈玉梅扑到她面前,又是哭又是闹,一声声控诉像刀子似的扎在宋母心上。宋母强撑着病体安抚,甚至低声道歉,宋城的妹妹也闻声赶来劝说,可陈玉梅只顾撒泼,哭喊得愈发尖利。

都是你们纵容的!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她指着宋母的鼻子嘶吼。

宋母本就气郁攻心,被她这么一逼,终于再也撑不住,猛地捂住胸口,身子一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宋城慌忙抱住母亲软倒的身体,声音都在发颤,厉声喊家丁快拿御医的令牌去请人。御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脸色凝重,摇着头说:老夫人本就常年亏损,前些日子调理得稍有起色,可这一下受了急火攻心的大刺激,脏腑俱损,病情已急剧加重了。

宋城心头猛地一沉,忽然想起顾清然在时,曾为母亲配过一种保心丹,那丹药虽不能根治,却能稳稳护住心脉。自从她走后,母亲便再没吃过那药——想来,清然是早用这丹药吊着母亲的性命啊。

病榻上的宋母显然也想到了此处,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气若游丝地呢喃着:是我对不住清然……对不住啊……话音未落,头便歪向一侧,撒手人寰。

母亲的死让陈玉梅总算消停了些时日,可宋城的妹妹看她的眼神,却淬满了比从前更甚的恨意。宋城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碍于右相府的势力,他终究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咬牙下令,将陈玉梅禁足在院里,算是给母亲和妹妹一个交代。只是那禁足的院墙再高,也拦不住府里弥漫的怨怼,更挡不住他午夜梦回时,心头那片密密麻麻的悔意。

平静的日子没撑过几日,便又起了波澜。

那日,妹妹宋娇娇与陈玉梅同去赴礼部侍郎孙权家的孙子满月宴。席间,宋娇娇本就因母亲的死对陈玉梅积怨颇深,几句话不对付,旧恨新怨便一同涌了上来。两人争执不休,宋娇娇被陈玉梅的尖酸言语激得红了眼,趁着酒劲,竟一把将她推搡进了宴客的荷花池里。

水花四溅,惊得满座哗然。待陈玉梅被家丁慌忙捞上岸时,湿衣紧贴着身子,发髻散乱,钗环零落,狼狈不堪。周遭的世家公子小姐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陈玉梅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眼里却燃着滔天怒火,死死瞪着宋娇娇,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宋娇娇!你敢如此对我,我定要你好看!

那怨毒的誓言,在喧闹渐息的宴会上,显得格外清晰。

我万没料到陈玉梅竟真的对娇娇下了狠手。

她暗中买通了娇娇身边的婢女,趁着娇娇去寺庙上香那日,在茶水里动了手脚。待娇娇昏沉间被扶进厢房歇息,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竟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陈国舅的二儿子陈勇。那陈勇好色成性,家中妻妾填了一房又一房,京城里稍有体面的世家,没有一家愿将女儿许给他,更遑论他生得一副粗鄙相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娇娇醒来时,面对的便是这般屈辱景象。当她看清身旁的人是陈勇,当即崩溃大哭,寻死觅活,只恨不能一头撞死。

可陈玉梅哪里会给她遮掩的机会

不过半日功夫,这事便被她添油加醋地散播得满城皆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宋家的脸面被撕得粉碎。我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妹妹,再听着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为了宋家最后一点体面,只能将娇娇嫁与陈勇。

送嫁那日,娇娇穿着嫁衣,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我站在门内,望着花轿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发紧。这桩婚事,是陈玉梅淬了毒的报复,更是我亲手为妹妹套上的枷锁。

朝堂之上的日子,也远非我当初设想的那般顺遂。

我原以为娶了陈玉梅,便能稳稳攀上右丞相这棵大树,得他倾力扶持。可真入了这局才看清,右丞相是何等老谋深算的人物——他对这个女儿,哪有传闻中半分偏爱自我与陈玉梅成婚后,他反倒刻意与我划清了界限,公事公办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仿佛这门婚事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交易。

更让我心凉的是,从前对我颇为欣赏的崔大帅,在听闻我背弃婚约、将顾清然撵出京城的事后,看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从前的赞许化作了淡漠,偶遇时连句寒暄都吝于给予,那疏离的态度,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我与往日的人脉彻底隔开。

恍惚间,我竟成了朝堂上的孤家寡人。当初为了权势舍弃的一切,如今看来,倒像是亲手砸碎了自己脚下的路。

可每当我拖着一身疲惫回府,等来的从不是半句暖语安慰,只有陈玉梅歇斯底里的嚎叫。她会堵在门口,红着眼质问我为何总与她分居,为何当初费尽心机娶了她,如今却半分怜惜也无。

有时看着她撒泼发疯的模样,我总恍惚——这哪里还是京中贵女的样子

别说温婉得体,就连顾清然的半分从容都及不上。她的哭诉像钝刀子,割得人心里发烦,却又偏生无处可躲。

这般浑浑噩噩过了一年,陈家忽然传来噩耗——我那即将临盆的妹妹,竟被陈勇的一个妾室失手推倒,难产大出血,最终一尸两命。可陈家对此竟轻描淡写,只将那妾室象征性地赶出门养在外面,便算做了了结。陈勇更是毫无愧疚,草草给妹妹办了后事,转头就开始相看新的女子。

我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却终究只能咽下这口血。陈国舅是当朝皇后的亲兄,权势滔天,别说我,就连右相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妹妹含冤而死,连句公道都讨不来。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陈玉梅造的孽!若不是她当初那般狠毒,娇娇怎会落得这般下场自妹妹死后,我对陈玉梅的恨意便疯长到了极致,无数次在夜里盯着她的睡颜,恨不得伸手将她勒死。

许是被这恨意震慑,又或是因着娇娇的死,她竟也慢慢收敛了些,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撒泼。

可我终究没能找到报复她的机会。这深宅大院像个无形的囚笼,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我。恨意烧得我日夜难安,却偏生被现实捆住了手脚,只能任由这蚀骨的悔恨与怨毒,在心里反复啃噬。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凛冽,寒风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北地忽然传来急报,契丹人撕毁了维持多年的和平条约,铁骑再次踏过边境,一路烧杀抢掠,卷土重来。

朝中顿时一片慌乱。崔大帅早已因年事已高致仕还乡,如今满朝文武争论不休,却找不出一个能担此重任的年轻将领。

我站在朝班中,听着耳边的争执,脑中忽然闪过顾清然——当年契丹人南下时,她曾受过何等凌辱,我至今记得她眼底深藏的惊惧与屈辱。又想起那些被契丹铁骑屠戮的北地百姓,尸骨成堆,哀鸿遍野的景象。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我毅然出列,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请命:臣,愿领兵出战,荡平契丹,护我大靖河山!

那一刻,所有的私怨、悔恨都被抛在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再让更多人像清然那样受苦,不能再让北地的百姓重遭屠戮。

因我与陈玉梅成婚后,府中丑闻不断,右相府也连带受了不少名誉上的损害。或许是想借此机会挽回些颜面,又或是不愿见我彻底垮掉牵连于他,右相对我领兵出战之事竟也鼎力相助。

有了他在朝中周旋,这桩差使便落得异常顺利。领了兵符那日,我站在宫门前,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清楚,这既是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一场赌上性命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