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手机自动解锁，显示取餐码：4444。齐小峰的腿不听使唤地走进餐厅，柜台后的老板娘抬起头——她的脸像是被高温融化后又重新捏合的蜡像，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4444号，骨肉相连套餐。老板娘递出一个黑色餐盒，触感冰凉，记得趁热吃，凉了就走味了。
齐小峰想拒绝，双手却自动接过了餐盒。餐盒在他手中轻微蠕动，仿佛里面装着活物。
电动车再次自动启动，这次的目的地是锦城市中心最高级的写字楼——三大外卖平台总部所在地。齐小峰绝望地看着自己离那座玻璃幕墙大厦越来越近，餐盒在车篮里发出指甲刮擦般的声响。
与此同时，团团骑手王大力正站在城东公墓门口，手机屏幕闪烁着血红色的订单完成字样。他面前是一座新坟，墓碑上贴着他的照片，生辰日期下方，死亡日期赫然是今天。
恭喜您获得三年寿命奖励。手机弹出提示，是否接取下一单?报酬：五年阳寿。
王大力想逃，身体却自动点击了接受。他的电动车无声地滑入公墓深处，后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干枯的手指正划拉着团团的APP界面。
东东配送站里，站长对着监控录像瑟瑟发抖。画面显示，昨夜失踪的十五辆电动车确实去了乱葬岗，但回来的不止是车——每辆车后座都多了一个骑手，它们穿着东东制服，面部模糊不清，动作整齐划一地给电动车充电、擦洗。
这都是什么事啊...站长颤抖着拨通区域经理电话，却听到听筒里传来诡异的笑声：东东推出新服务阴间极速达，用逝者为生者送餐，效率提升444%...
锦城的天空越发浑浊，三大平台的光污染在云层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市民们开始注意到异常：手机里的外卖APP偶尔会跳出阴间专享页面；电梯里遇到的外卖员有时双脚离地；收到的餐食偶尔夹杂着纸钱灰烬。
但最恐怖的发现来自锦城大学社会学系的研究生林小雨。她在分析外卖平台数据时，发现一个诡异规律：每当骑手送餐速度突破某个临界值，所在区域死亡率就会异常上升。
这不合理...林小雨推了推眼镜，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数据显示，饿吗推出十分钟必达后，锦城西区死亡率上升了44.4%，而且死者全是这些外卖骑手送过的顾客...
她调出地图，将骑手轨迹与死亡案例重叠，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辐射状图案，中心点正是那个不存在的阴间路44号。
林小雨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饿了么APP正在后台自动运行，屏幕上跳出一条未推送的通知：检测到敏感数据查询，启动净化程序。推荐订单：学术大厦天台，坠落体验套餐，备注：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而在城市另一端，齐小峰的电动车终于停在了外卖平台总部大楼前。玻璃门自动开启，电梯无人操作却直上44层。餐盒在他手中剧烈震动，黑色液体从缝隙渗出，在地板上留下黏稠的痕迹。
电梯门开，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三大平台的高管们围坐在圆桌前，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与齐小峰手中相似的黑色餐盒。他们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浮肿苍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啊，我们的特快专送到了。饿吗CEO转过头，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宽度，齐小峰骑手，恭喜你成为本月幽灵骑手计划的冠军。
团团总裁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桌面：数据显示，你在过去24小时内成功打通了7次阴阳通道，效率是其他骑手的4.44倍。
我们决定给你一个选择。东东董事长从餐盒里抓出一把蛆虫状的东西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黏腻的声响，加入管理层，或者...成为下一单的餐品。
齐小峰的双腿终于恢复了控制，他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冰凉的身体。回头一看，是穿着饿吗制服的李哥——如果那还能称为李哥的话。他的胸口保持着车祸时的凹陷，制服上沾满已经发黑的血迹。
小峰...李哥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选加入...至少能活...
会议室突然剧烈震动，墙上的屏幕全部亮起，显示着锦城各处的监控画面——街道上，无数穿外卖制服的人正从下水道、镜面、阴影中爬出，它们手持外卖袋，机械地重复着：您的外卖到了，请给五星好评...
饿吗CEO兴奋地拍桌：看啊！阴阳通道完全打开了！我们的幽灵军团终于可以全天候工作了！
就在这时，齐小峰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我是林小雨，锦城大学。找到关闭通道的方法了。如果你还能保持清醒，速来学术大厦704室。PS：别相信任何APP导航。
齐小峰看向会议室角落的消防斧，又看看身边已经半透明的李哥。他想起电动车篮里那盒骨肉相连，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谁的骨肉。
我选择...齐小峰深吸一口气，...辞职。
他猛地冲向消防斧，而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同时咧开了血盆大口...
三、往生代码
消防斧劈开饿吗CEO头颅的瞬间，齐小峰感觉时间凝固了。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一股黑烟从裂口涌出，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数字——0和1组成的链条缠绕着几张人脸，正是那些猝死的骑手。
跑！李哥的半透明身体猛地推了齐小峰一把，去学术大厦！
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同时发出非人的尖啸。团团总裁的西装爆裂，露出下面由外卖订单纸拼接而成的躯体；东东董事长的头旋转180度，后脑勺上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尖牙的嘴。
齐小峰抡起消防斧砸碎落地窗，寒风裹着碎玻璃灌进来。他回头看了眼李哥——这位前辈骑手的身体正在分解成光点，却仍死死抱住饿吗CEO的腿。
告诉小芳...爸爸爱她...李哥最后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四十四层的高度，风像刀子般刮着脸。齐小峰攀着外墙管道向下滑，手掌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下方街道上，穿各色制服的骑手正从井盖、广告牌甚至路人影子中钻出，它们动作整齐划一，头盔下是没有五官的脸。
距离地面还有十米时，管道突然断裂。齐小峰重重摔在一辆共享单车上，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四周建筑的外卖广告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电子屏上滚动着：阴阳通道全开！下单即送往生服务！
一辆没有骑手的电动车突然停在他面前，车篮里放着那个黑色餐盒，盖子不知何时打开了，里面是半凝固的暗红色胶状物，表面浮着几片指甲。
操！齐小峰一脚踢翻餐盒，胶状物洒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形成一行字：吃了它，加入我们。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闪烁的却是诡异的绿光。齐小峰拖着伤腿拐进小巷，掏出手机想给林小雨打电话，却发现电量又变成了0%。绝望之际，巷口路灯下出现一个穿团团制服的身影——是王大力，他的脸色青灰，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
别怕...我也收到那个短信了...王大力声音沙哑，跟我走，地下通道还能用...
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途中不时遇到其他骑手——有活人，也有死人。活人眼中充满恐惧，死人则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所有人都收到了同一条短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小峰问一个双腿透明的东东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