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齐小峰把电动车油门拧到底，在锦城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如鱼。他头盔上的饿吗标志在夕阳下反着光，手机支架上的接单APP不断跳出新订单提示。
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饿吗骑手APP发出机械女声警告。
减速个屁！齐小峰啐了一口，左手把着车把，右手飞快地在手机上划拉着，再慢点又要被扣钱了。
锦城的天空被三大外卖平台的广告染成诡异的颜色——饿吗的蓝色、团团的黄色和东东的红色。三色光晕在云层中交织，像一场无声的战争。自从上个月饿吗宣布十分钟必达，超时免单后，团团立刻推出九分钟闪电送，东东不甘示弱地祭出八分钟生死时速。资本大战的硝烟中，骑手们成了冲锋陷阵的炮灰。
齐小峰看了眼最新订单——阴间路44号，黄焖鸡米饭加辣，备注：别放香菜，死人不能吃香菜。
又是哪个傻逼瞎填地址。他嘟囔着点开导航，却发现地图上确实标着一条阴间路，在城西老城区。那里早该拆迁了，怎么还有人住?
电动车电量只剩30%，但齐小峰顾不上换电池。这个月他已经因为超时被扣了八百多，再这样下去连房租都交不起了。饿吗的算法越来越变态，昨天系统给他派了个单子，取餐点和送餐点直线距离三公里，却只给七分钟。
手机又响了，是区域经理：小峰啊，你今天的接单量还差7单才能拿到奖金，加油啊！公司最近在测试幽灵骑手模式，表现好的可以优先体验，时薪翻倍哦！
幽灵骑手?齐小峰一个急刹，差点撞上突然变道的公交车，什么鬼名字...
导航把他带到了一片拆迁区。断壁残垣间，只有一栋老式筒子楼孤零零地立着，楼体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却隐约有灯光从四楼窗户透出来。
阴间路44号...齐小峰核对门牌，破旧的铁门上确实挂着这个号码，锈迹斑斑的数字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楼道里飘出香烛和纸钱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肉类腐败的腥气。
他硬着头皮爬上楼梯，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四楼走廊尽头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
饿吗外卖！齐小峰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推开门，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供桌，上面摆着黑白遗照。照片里的老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似乎在上扬。供桌前放着个铜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钱。
见鬼了...齐小峰后背发凉，把外卖放在供桌上就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咀嚼声。
他猛地回头，外卖盒自己打开了，黄焖鸡米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狼吞虎咽。辣油滴在供桌上，形成诡异的血红色图案。
手机突然震动，齐小峰吓得差点把它扔出去。是订单完成通知：顾客已确认收货，五星好评：送得真快，死人也能吃上热乎饭。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电动车却怎么也发动不了。电量显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0%，可刚才明明还有30%。远处传来唢呐声，一队穿白衣的人影抬着棺材在废墟间穿行，纸钱漫天飞舞。
齐小峰推着车狂奔，直到看见主路上的车流才停下来喘气。他掏出手机想给站长打电话，却发现APP自动刷新了骑手排名——他的接单量一夜之间冲到了区域第一，但前十名里有三个名字是灰色的，备注着已离职。
其中就有上周猝死的李哥。
叮咚~新订单提示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齐小峰颤抖着点开：阴间路44号，骨灰拌饭一份，备注：这次记得放香菜，死人改口味了。
与此同时，锦城另一头，团团骑手王大力正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东东那群王八蛋又抢单！老子明明先到的！他刚骂完，手机突然黑屏，然后自动跳转到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血色界面。
特殊订单：送一位老顾客回家。报酬：寿命三年。
王大力以为是病毒，正要关机，手机却自动接单了。导航指向城东公墓。
而在东东配送站，站长正对着空荡荡的车库发愣。昨晚停在这里的十五辆电动车全部不翼而飞，监控显示，凌晨三点四十四分，所有车辆同时启动，排成一列驶向城外乱葬岗...
第二天清晨，锦城早间新闻播报着离奇事件：昨夜我市发生多起外卖骑手失踪案，据目击者称，这些骑手最后都朝着老城区方向驶去。更诡异的是，今天凌晨多家餐厅接到来自阴间路44号的订单，但该地址实际上是我市六十年代就已拆除的火葬场旧址...
齐小峰听着广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他的饿吗APP界面上，接单按钮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您已开启幽灵骑手模式，本日剩余阳寿：27年184天3小时...
二、幽灵模式
齐小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剩余阳寿计数，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串数字正在以秒为单位递减，27年184天2小时59分58秒...57秒...56秒...
这他妈是什么恶作剧程序吗?他使劲按着关机键，手机却毫无反应。
电量显示100%，但齐小峰清楚地记得昨晚电量莫名其妙归零的事。他翻开通讯录想给站长打电话，却发现所有联系人名字都变成了乱码，只有李哥两个字清晰可见。
李哥上周送餐时突发心梗，电动车撞上护栏，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齐小峰参加了追悼会，记得李嫂哭得昏过去三次。
手机突然震动，李哥的名字自动拨通了。齐小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小峰...别用幽灵模式...他们在吃我们...
李哥?你不是已经...齐小峰后背抵着墙，冷汗浸透了饿吗制服。
听我说...当速度超过生死界限...阴阳通道就会打开...李哥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平台知道...他们在用骑手的命...维持通道...
通话突然切断。齐小峰的手机自动跳转到饿吗骑手后台，他的接单量一夜之间暴涨到999+，全部来自阴间路44号。更恐怖的是，每完成一单，他的账户余额就增加444元，而剩余阳寿则减少4小时。
叮咚~新订单提示音响起。齐小峰条件反射地看向屏幕：阳寿兑换订单：用1年寿命兑换超视距取餐能力，有效至本月末。
他猛地关上手机，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接受按钮。
不！齐小峰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手腕，两只手在胸前激烈对抗。就在这时，电动车突然自己发动了，载着他朝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停下！快停下！齐小峰拼命扭动车把，但电动车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穿梭。奇怪的是，所有车辆都在为他让路，行人视若无睹地穿过马路，对他的尖叫充耳不闻。
电动车最终停在一家从未见过的餐厅前。招牌上用血红色的字写着孟婆小厨，玻璃橱窗后，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翻炒着什么，锅里腾起的蒸汽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手机自动解锁，显示取餐码：4444。齐小峰的腿不听使唤地走进餐厅，柜台后的老板娘抬起头——她的脸像是被高温融化后又重新捏合的蜡像，嘴角一直裂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