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证如山(第3页)
他将那把原配钥匙推到王副手面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你若只是递话,就不该会开锁。”
“开锁的人,手背必然会蹭到门上外露的锈钉。”
“你今天早上手背上那道斜向划痕,长度、角度,都与那枚门钉的高度完全吻合。”
“还有,你昨夜太过慌乱,把你缠在钥匙上防滑的麻线,落了一小缕在锁芯里。”
“我们取了出来。那麻线浸的是旧麻油,这种油,寻常人家点灯都嫌烟大,但港口的船工为了省钱,常用它来保养缆绳。”
“而你那个在江口码头让工的远房侄儿,恰好上个月领的就是这种麻油。王副手,你总不能说,这又是巧合吧?”
王副手的眼神彻底涣散,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类似呜咽的声音。
“……是。”
片刻之后,他彻底瘫倒在椅背上。
“我全说。”
“路线、联络人、押运印信的样式,全部说清楚。特别是昨夜那‘三口重器’,在旧火神庙的交接细节。”
陈决将一份新的口供纸推到他面前。
“若有半句虚言,你侄儿那三十六两医银的来路,我会一字不差地,写入你的罪状卷宗。”
王副手死死咬住嘴唇,终于将“官—商—港”三条线上所有的人名、暗号、交接时间和地点,和盘托出。
夜色更深。
大值房内灯火通明。
陈决遣散了所有人,独自站在案前。
桌上,供词、物证、账册、案情图,铺了记桌。
他将所有线索一一比对,手中的笔在图上游走,绘制着一张无形的大网。
网的中央,是“汪广”二字。
三条粗重的墨线,分别指向“官”、“商”、“港”三方,线上缀记了人名、路引、账目金额。
线与线之间,又引出无数细小的勾连。
整张网,正在一寸一寸地收紧。
唯有图纸一角,“铁器三箱”那条线,最终指向了一个空白的问号。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陈大人,宫里的刘公公派人来催问了。”
沈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脚尖在门槛上轻轻一点,腰间的刀鞘碰了下腿甲。
“让咱们立刻上报此案结果。”
陈决抬头,从一旁拿起早已备好的卷宗,用火漆仔细封缄,递给沈炼。
“这份,呈给刘公公。你回话——王副手一案已结,从犯尽数归案,盐案大捷。主犯汪广,证据确凿,请内廷行文淮安府,即刻下发海捕文书。”
他又拿起笔,在案情图那个问号旁,添上几个字。
“重器——油封——旧火神庙”。
“今夜,不收队。”
陈决起身,将那枚“工”字铁片贴身收好。
“立刻封死南码头与旧火神庙之间的所有通道。所有出庙之人,一律严查。”
“查什么?”
“验肩窝。”陈决的声音冰冷,“负责换肩扛重物的人,肩窝处必有被重物压出的油湿红印。这种印记,短时间内消不掉,他们跑不远。”
“喏!”沈炼抱拳领命。
陈决的目光回到案情图上,落在中央“汪广”的名字上,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平静。
“总账,现在才刚刚开卷。”
他转过身,对沈炼说:
“明日一早,你我动身,亲赴淮安。”
“有人以为,一把火能烧尽所有账册,能杀光所有知情人。”
“那就让他亲眼见识见识——”
“账,有余痕。”
“人,有回路。”
檐下的夜风吹过,烛火猛地一晃,将墙上那张纵横交错的案情图照得忽明忽暗。
角落里,“重器”那两个字,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