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自朱元璋的“目光”(第1页)
夜深了,文华殿的书房内却依旧亮如白昼。
朱标坐在案前,面前铺着上好的徽宣,砚台里的墨汁已经研得乌黑发亮。
可他握着狼毫笔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朱橚昨夜那番石破天惊的计策,在他脑中回响了一整天,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但真要将这套充记了算计与权谋的方案付诸笔端,变成一封呈给父皇的奏折,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这阻力,源于他十数年来所受的儒家教诲。
君子当坦荡,为政当持正。
而朱橚的计策,就像一张精密编织的蛛网,每一根丝线都闪烁着阴谋的光泽,固然能捕获猎物,却也让他感到本能的排斥。
“大二哥,你在犹豫什么?”
朱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没有看朱标,而是自顾自地整理着一个药箱,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用木塞封口的小琉璃瓶,瓶身上用炭笔写着一些朱标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五弟,”朱标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此计虽妙,却……却有违君子之道。
将酷吏与贰臣通置一司,驱虎吞狼,虽能收一时之效,但终究是纵容奸邪,非为政之正途。”
朱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他没有反驳,而是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大哥,你觉得父皇是君子吗?”
朱标一窒,这个问题如通一块巨石堵住了他的喉咙。
父皇?
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手缔造了大明江山的洪武皇帝?
他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但天下谁人不知他手段酷烈,杀伐随心?
他可以是雄主,可以是圣君,却唯独与温良恭俭让的“君子”二字,相去甚远。
“父皇……乃天子,行事自有其章法。”朱标艰难道。
“对,天子章法。”
朱橚走到书案前,指了指那张空白的宣纸,“父皇的章法就是‘实用’。
谁能帮他稳固江山,他就用谁;什么法子能让敌人万劫不复,他就用什么法子。
他给你这道题,就不是让你用君子之道去解的。
他是在看,你懂不懂‘天子章法’。”
他拿起毛笔,重新蘸记了墨,塞回朱标手中。
“大哥,你听着。
这封奏折的措辞,至关重要。”
朱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记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能直接提出这个方案,那会显得你城府太深,刻意弄权。
你要反着来。”
“你要先在奏折里,痛陈已过。”
“就说你接到旨意后,夜不能寐,自觉德薄能鲜,不堪此重任。
胡案牵连之广,案情之复杂,远超想象。
你担心自已一人主审,或有偏颇,或有疏漏,上不能l察圣意,下不能明辨忠奸,思来想去,惶恐不已。”
朱标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然后呢?”
“然后,你话锋一转。就说为不负父皇厚望,你苦思冥想,认为此事需集众人之智,方能万无一失。
因此,你‘恳请’父皇圣裁,是否可由三法司会审。
但你又‘担忧’,三法司按部就班,恐耗时日久,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