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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萧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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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松院老仙观旧令,卅年故情系残篇(第2页)

“这药得慢慢熬,功夫人也得慢慢练。”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你祖父当年练‘汾水诀’,在汾水里泡了三年,寒冬腊月也不例外,才把枪法学透。”

接下来的日子,欧阳玉的生活被劈成了三段。

天刚蒙蒙亮,秦风就会准时出现在他窗下,用竹鞭敲着窗棂:“起来。”二师兄总穿着玄色短打,左臂的狼爪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暗红。他会把欧阳玉拽到三叠泉边,让他在瀑布下扎马步。

“膝盖再弯一寸。”秦风的声音比泉水还冷,竹鞭沾着水,抽在欧阳玉背上,“你祖父能在冰水里站一夜,你站半个时辰就抖?”

瀑布的水砸在背上,疼得像无数小刀子在割。欧阳玉咬着牙,任凭冰水顺着衣领往下流,湿透的粗布衫贴在身上,冷得刺骨。但他不敢动,因为他能感觉到丹田处那股朱果的暖流正慢慢涌上来,像条小蛇,顺着经脉游走,护住了心口的暖意——楚长庚说,这是在“化力”,得用三年时间,把那十六颗朱果的烈劲化成扎实的内功。

午后,苏砚会教他认药材。大师兄的竹篮里总装着新采的草药,有开着紫花的“紫菀”,有长在石壁上的“景天”,还有种叶子带刺的“苍耳”。

“这是‘狼毒’。”苏砚举起一株开着白花的草,根茎粗壮,带着股腥气,“有毒,能杀人,也能治恶疮。就像那些当官的,你以为他是好人,说不定手里就沾着血。”

他蹲在茶园里,用茶刀剪下一片嫩叶:“你看这茶树,得修剪掉杂枝才能长得好。报仇也一样,得先看清谁是真正的仇人,别被杂枝迷了眼。”

欧阳玉想起苏明远——那个据说主张“和平”的宰相,暗地里却靠着走私发大财。他忽然明白,楚长庚让他学药材,不只是为了懂医,更是为了懂人。

傍晚,楚长庚会教他吐纳。老人坐在药炉边,咳嗽着指点他:“吸气要像闻茶香,沉到丹田;呼气要像吹烛火,匀匀地送出去。”

欧阳玉跟着口诀运气,能感觉到那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每到一处淤塞,就轻轻撞一下,像钥匙在开锁。楚长庚说,这是在“养气”——气顺了,剑才能顺。

这天夜里,欧阳玉被噩梦惊醒。梦里,他拿着剑冲进韩琦的府里,却被秘探营的人围住,刀光像雪片似的落下来,他怎么也砍不出去……

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衫。窗外传来竹扫帚划过石阶的声音,他披衣出去,看见苏砚正在扫落叶。月光洒在大师兄的青衣上,像蒙了层霜。

“又让噩梦了?”苏砚停下扫帚,递给他一根松针。

欧阳玉接过松针,指尖冰凉。“师兄,我什么时侯才能学好剑法?”

“等你能在药炉前坐得住,在瀑布下站得稳,在迷雾里辨得清方向。”苏砚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看那勺子,不管雾多大,它都在那儿。仇恨就像雾,会迷住你的眼,但路得自已走。”

他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欧阳玉手心:“你祖父当年在龙门山,不是为了报仇才杀人,是为了护着身边的人。这才是武功的正道。”

欧阳玉攥紧那片叶子,叶脉硌得手心发痒。他想起楚长庚说的“守的是信”,想起爹教他练枪时说的“镖在人在”,心里忽然亮了些。

几日后,楚长庚让他把账册残页拿出来。老人戴上老花镜,对着光仔细看了半晌,忽然指着“夏墟使者”那行字:“这个使者,是夏墟的‘谟宁令’,相当于宰相。他去年病死了,儿子继位,跟韩琦的关系很僵。”

“这有用吗?”欧阳玉问。

“有用没用,得看怎么用。”楚长庚把残页折好,还给欧阳玉,“就像这药,用对了能救命,用错了能杀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你想学松针剑法,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三年内,不许下山,不许去找韩琦他们。”老人的手指敲着石桌,“把根基打牢了,把人心看懂了,再谈报仇。”

欧阳玉重重点头。他看着院外的天都峰,云雾正从山腰升起,像祖父当年走过的北境风雪。他知道,这条路很长,得一步一步走——就像煎药,急不得;就像扎马步,松不得;就像认药材,错不得。

夜里,他躺在竹床上,摸着怀里的黄山令。背面的“靖”字硌着心口,像祖父在说“别急,孩子”。药炉里的药还在“咕嘟”响,和着窗外的风声,像支温柔的曲子。

他想起楚长庚的咳嗽,苏砚的笑容,秦风的竹鞭,还有那十六颗朱果的暖意。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成了他在听松院的日子,平淡,却扎实。

“爹,娘,忠伯,”他在心里轻声说,“我会好好学,等我。”

山涧的水流声远远传来,应和着他的话。雾又起了,漫过竹屋,漫过茶园,漫过少年渐渐沉静的眉眼。而那半张账册残页,被他藏在枕下,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等着有朝一日,能生根发芽,结出真相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