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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如不系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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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6页)

他知道我曾是京官,便三番五次地来请我,希望我能在节度使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

我婉言谢绝了。

我对这些官场迎来送往的俗事,早已没了兴趣。

陆远抵达夜郎那日,我正在山中采药。

回来时,却见我的陋室前,站着一位身着便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他身后跟着几名护卫,与这乡野景色格格不入。

他见我背着药篓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道:可是苏子游,苏探花当面

他的声音温和,没有丝毫官架子。

我放下药篓,回了一礼:罪官苏子游。不敢当探花之称。敢问足下是

在下陆远。他微笑道。

我心中了然,原来他就是新任的节度使。

陆大人微服至此,有失远迎。我平静地说。

是我冒昧打扰了。陆远打量着我的陋室,和我这一身粗布短衣,眼中是掩不住的惋惜,子游兄,久闻大名。当年你在琼林宴上,痛斥权奸,风骨凛然,陆某至今记忆犹新。不想,竟在此地受苦八年。

我请他入座,为他倒了一碗凉茶。

此地虽偏,却非苦地。我心安处,即是吾乡。我淡淡道。

陆远闻言一怔,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良久,才叹道:子游兄,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我们聊了许久。

从经史子集,聊到诗词歌赋,再聊到夜郎的风土人情。

我发现他是一位真正有抱负、有见识的官员。

他问我夜郎的民生疾苦,我便将我这八年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我告诉他,此地赋税过重,官吏盘剥,部族之间时有纷争。

我也告诉他,此地物产丰饶,民风淳朴,若能善加引导,必能安居乐业。

我的话里,没有一句抱怨自己的遭遇,也没有一句对朝廷的怨怼。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我亲眼所见的,真实的夜郎。

陆远听得极为认真,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临走时,他握着我的手,郑重道:子游兄,你的才学与见识,不应埋没于此。待我回京,定会向陛下奏明你的冤情,为你翻案。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并无波澜。

回去回到那个吃人的名利场

我摇了摇头:陆大人的好意,子游心领了。只是,京城于我,已是故国。这他乡之酒,虽浊,却能醉人。我已经,喝惯了。

陆远沉默了。

他或许不能理解我的选择。

但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不是不能回,而是不想回。

那叶曾经被迫漂泊的舟,如今,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哪怕这个港湾,在世人眼中,是那样的简陋与不堪。

8

陆远走后,夜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依旧教我的书,种我的地,采我的药。

只是,陆远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回去,还是不回

这个问题,在我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浮现。

我早已放下了对功名的执着,却无法完全割舍对父母的思念。

八年了,不知二老是否还健在。

又是两年过去,我来到夜郎,已整整十年。

这一年,京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先是年迈的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是为新帝。

紧接着,新帝以雷霆手段,清算旧臣。

权倾朝野二十年的丞相魏严,被一道圣旨,削去所有官职,打入天牢,其党羽被一网打尽。

据说,抄没魏府时,搜出的金银财宝,富可敌国。其罪状,更是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