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咋了?杨方被吓了一跳,捡起钱凑近煤油灯。
这一看,他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那哪是人民币?分明是张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冥币,上面还画着两个穿古装的小人,边角沾着点湿泥,散发着股土腥气。
这......这是咋回事?杨方的手直抖,她咋给我这个?
里屋的杨方爹听见动静,披着衣服走出来:咋咋呼呼的?
爹,你看!杨方把冥币递过去,九联村的李凤,给我的车钱是这个!
李凤?杨方爹的脸色突然变了,哪个李凤?九联村李建国的女儿?
是啊,咋了?杨方一头雾水。
你个憨货!杨方爹一烟袋锅砸在他胳膊上,打得他生疼,那女娃上礼拜就没了!跟一个叫吴阳的开拖拉机翻下山崖,尸体都烂了!
杨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他想起女人轻飘飘的身子,想起她说话时那股土腥气,想起她说吴阳没上来,想起她转身走进树林时那飘起来的衣角......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妈扑过来抱住他,哭得浑身发抖:儿啊,你这是撞见鬼了啊!
那一晚,杨方睁着眼睛坐到天亮。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被拉长的鬼。他总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对着他吹气,耳边还时不时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大哥,你这车真好看......
5坟头钱
第二天一早,杨方带着全家,还有几个本家的壮汉,气势汹汹地往九联村走。他爹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脸拉得老长;他妈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把菜刀,嘴里念念有词;杨方被两个堂兄架着,脸色惨白,像丢了魂。
到了李建国家门口,杨方爹一拐杖把院门哐当一声捅开了。李建国正在院子里喂鸡,见这阵仗,手里的鸡食瓢啪地掉在地上。
李建国!你给我出来!杨方爹的嗓子喊得像破锣。
咋了?李建国也火了,你大清早的砸我家门,想干啥?
干啥?杨方妈把菜刀往门槛上一拍,火星溅起来老高,你家李凤装神弄鬼,半夜拦我儿子的车,给的还是冥币!你说干啥?
李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胡说八道啥!我家凤儿都埋了七天了,咋可能拦你儿子的车?
埋了?杨方突然挣开堂兄的手,指着李建国的鼻子,那昨晚搭我车的是谁?穿蓝布褂子,说她叫李凤,爹是李建国!她还说拖拉机翻了,吴阳没上来!
他的话像炸雷一样在院子里响,李建国的女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我的凤儿啊……你死了都不安生啊……
李建国也慌了神,但嘴里还硬着:说不定是哪个缺德的冒充我家凤儿!我凤儿不是那样的鬼!
是不是冒充的,去坟地看看就知道了!杨方爹一拐杖拄在地上,走!现在就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公路边的坟地走。刚到公路口,杨方突然定住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路边那条通往坟地的小路,正是昨晚那个女人下车的地方!
在那儿!一个眼尖的后生突然指着李凤的坟头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崭新的石磨旁边,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被风刮得哗哗响,红的绿的,在黄土地上格外扎眼——正是杨方找给李凤的那七块钱!
杨方腿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白眼一翻,没了声息。
快掐人中!有人喊。
几个壮汉七手八脚地把杨方弄醒,他一睁眼就开始哭,哭得像个娘们:是她……真的是她……我昨晚拉了个鬼……
李建国看着坟头上的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才想起周先生的话——要用老石磨,空转不算数。
快……快去找周先生!李建国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6走马煞
周先生是被两个后生抬着轿子请来的。他一到坟地,就从包袱里掏出罗盘,刚放在地上,指针就嗡嗡地转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似的。
我说过要用老石磨。周先生的脸色很难看,他用脚踢了踢那个崭新的石磨,这新磨没沾过五谷,没走过人气,就是块死石头,镇不住!
李建国的头垂得像颗蔫了的茄子:先生……我错了……你救救我们村吧……
周先生没理他,径直走向杨方:你昨晚在哪接的人?带我去看看。
杨方被两个后生架着,哆哆嗦嗦地往回走。到了那段公路,他指着路边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就……就在这儿。
周先生站在那里,往鹰嘴崖的方向望了望,又看了看李凤的坟地,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里正对出事的地方,又是去九联村的必经之路,阴阳交汇,最容易招东西。
他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个圈:月圆夜,阴气重,她的魂魄被石磨压着出不去,就只能在这儿等替身。你小子命大,没被她勾走。
杨方吓得腿一软,又差点倒下去。
先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周先生站起身,往鹰嘴崖走去。
一行人跟着他下到谷底。拖拉机的残骸还在那儿,柴油味混着腐烂的气息,让人直反胃。周先生围着拖拉机转了一圈,又走到那块沾着血的白石头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这石头叫‘阴阳石’,他对众人说,白天吸日精,晚上纳月华,她的血渗进石缝里,魂魄就被锁在这石头和坟地之间,走不了,也投不了胎。
他又从包袱里掏出几张黄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几道,贴在石头上:先暂时镇住。现在最要紧的是开棺,把她烧了,不然过了今晚的月圆,就真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