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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联村异闻:李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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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页)

他又从包袱里掏出几张黄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几道,贴在石头上:先暂时镇住。现在最要紧的是开棺,把她烧了,不然过了今晚的月圆,就真压不住了。

李建国还有点犹豫,被周先生一眼瞪了回去:你想让全村人都跟着遭殃?

开棺的时辰定在下午申时。周先生在坟前摆了法坛,三张黄符贴在三个方位,桃木剑插在坛中央,剑尖上挂着个红布包,里面装着糯米和黑狗血。

他先烧了三炷香,然后拿起一张黄符,用打火机点燃,嘴里念念有词:天罗开,地网裂,阴阳有序,邪祟莫越……

符纸烧完,他又拿出一个纸人,背面写着李凤的生辰八字,正面画满了朱砂符咒。把这纸人当替身,他对众人说,等会儿开棺,她的魂魄要是敢出来,就靠这纸人收着。

接着,他让人找来一根碗口粗的圆木,用斧头劈成两半,把纸人和两块扁平的青石夹在中间,用红绳捆紧。这叫‘锁魂木’,周先生解释道,能暂时困住她的魂魄。

做完这些,他把锁魂木扔进火盆,炭火噼啪作响,冒出一股黑烟,味道臭得像烧焦的头发。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突然刮了过来,吹得法坛上的黄符哗哗作响,火盆里的火星被卷起来,像无数只萤火虫。树上的麻雀呼啦啦全飞了,连蝉鸣都停了,整个山坳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动手!周先生大喝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几个精壮后生拿起铁锹,往坟头上挖。刚挖了没几下,就听见当的一声,铁锹碰到了棺材板。

周先生让人在棺材的四角各钉了一根镇魂钉,又在棺盖上贴了张黄符,这才喊:开棺!

棺材盖被撬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杨方站在后面,偷偷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差点吓晕过去——李凤躺在里面,皮肤白得像玉,根本不像死了七天的人,脸上甚至还有点红晕,像是睡着了。她的左眼微微睁着,眼珠黑沉沉的,嘴角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快看她脚底下!一个后生突然尖叫起来。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棺材底部爬满了黑蚂蚁,密密麻麻的,正慢慢聚拢,形成一个马的形状,马头、马身都有了,就差一条后腿。

不好!是走马煞!周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厉鬼要成型的征兆!等蚂蚁凑齐了马腿,她就能骑着马到处跑,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李建国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生!快想想办法啊!

快把老石磨抬过来!周先生大喊。

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老石磨被抬了过来,咚的一声压在李凤的胸前和脚上。石磨刚放下去,那些蚂蚁就像疯了一样散开,可没过几秒钟,又开始往一起凑,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烧!现在就烧!周先生声嘶力竭地喊,再晚就来不及了!

后生们七手八脚地把棺材抬到早就堆好的柴火上。周先生让人把一只大红公鸡抓过来,用镇魂钉把鸡头钉在棺盖上,鸡血顺着棺材板往下流,染红了黄符。

这叫‘镇棺鸡’,周先生一边往柴火上泼汽油,一边说,能暂时压住她的凶性。

火把扔上去的瞬间,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遮住了半个太阳。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用拳头砸棺材板。接着,又传来一阵女人的嘶吼,尖得像指甲划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杨方捂住耳朵,不敢再看。他仿佛看见李凤从火里坐起来,左眼睁得大大的,嘴角带着那抹诡异的笑,正死死地盯着他。

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直到棺材变成一堆焦炭才渐渐熄灭。周先生让人把骨灰收集起来,装在一个陶罐里,又在罐口贴了三道黄符。

这骨灰不能埋在九联村,他对李建国说,得送到三十里外的乱葬岗,那里阴气重,能压住她。

李建国连连点头,不敢有半点异议。

7余悸

送骨灰去乱葬岗的是李建国和两个本家的老人。他们回来时,天都黑了,三个人都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像纸。后来有人说,他们在乱葬岗看到一只没有后腿的黑马,眼睛是红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村口才消失。

周先生没在九联村多待,收了钱就走了。走之前,他对李建国说:这女娃怨气太重,我也只能暂时压住。你们最好尽快搬走,离这儿越远越好。

李建国当时没当回事,可没过多久,村里就开始出事。先是王老实家的牛突然疯了,撞断了腿;接着是狗剩的娘,半夜起来喝水,掉进了井里,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最邪门的是吴阳家,自从吴阳被烧了之后,吴阳妈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整天坐在门口,用彝语喊着吴阳的名字,有时候还会突然指着空气骂:你别来找他!他走了!

李建国这才想起周先生的话,吓得连夜收拾东西,带着老婆孩子搬去了县城。他们家的房子空了没多久,就塌了半边,剩下的断墙在风里歪歪扭扭,像个张着嘴的鬼。

杨方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嘴里胡话连篇,一直喊着别找我。他妈请了个神婆来跳大神,又去庙里求了护身符,折腾了半个月,他才慢慢好起来。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开夜车,甚至连摩托车都卖了,杂货铺也关了,整天待在家里,像个惊弓之鸟。

三年后的一个月圆夜,有人去周先生家送东西,发现他死在了堂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还攥着那张没烧完的纸人,纸人的左眼被戳了个洞。

又过了几年,九联村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几个老人守着村子。有人说,晚上走那段公路,还能看见个穿蓝布褂子的女人在路边走,头发很长,垂到腰际。有胆大的按喇叭,女人就会转过头,脸白得像纸,左眼一直睁着,嘴角带着笑。

有人说,那天蚂蚁最终还是凑齐了马腿,李凤的魂魄骑着黑马跑了,藏在山里哪个角落,等着找替身。也有人说,火根本没烧干净,她的魂魄还困在阴阳石和坟地之间,每到月圆夜就会出来,找那个给她用新石磨的人。

只有杨方,每次听到九联村的名字,都会浑身发抖。他总说,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七块钱在坟头上飘,还有李凤嘴角那抹笑,凉飕飕的,像秋老虎里的阴风,吹得人心里发毛。

而那段公路,后来被重新修过,拓宽了,铺了柏油,可路过的司机都说,到了李凤坟地那段,总会觉得车往下沉,像有人在后面拽着似的。尤其是月圆夜,车里的温度会突然降下来,收音机里还会传出女人的笑声,轻得像羽毛,却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至于那个空荡荡的坟冢,早就被野草淹没了,只剩下一块歪歪扭扭的墓碑,上面刻着李凤之墓四个字,只是那个凤字,左边的点被什么东西抠掉了,像一只没有眼珠的眼睛,在风里,静静地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