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页)
陈盖帅的身体猛地一僵,捧着木簪的手像被冻住了一样。他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苏薇那个据说很有钱的前男友,叫李哲。一股滚烫的怒火猛地冲上他的头顶,烧得他耳根嗡嗡作响。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哲那张写满优越感的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你……你闭嘴!陈盖帅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像困兽的低吼,俺……俺不是……
不是什么李哲向前逼近一步,优越感几乎化为实质,他轻佻地用指尖虚点了点陈盖帅手里的木簪,拿根破木头就想追女人知道苏薇一条丝巾多少钱吗够你刨半年木头了吧啧啧,真是癞蛤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瞟向苏薇,带着恶意的挑衅,……苏薇,你说是不是这种死缠烂打没点自知之明的土包子,看着就倒胃口吧
周围的窃笑声更明显了。那些探究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笑话的兴味。
你!陈盖帅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断了!那句癞蛤蟆和土包子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情商公子,什么全村希望,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撕烂那张刻薄的嘴!
他猛地往前一冲,攥着木簪的手下意识地就想挥过去!李哲没想到他真敢动手,吓得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躲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陈盖帅的脚,那双不合脚、边缘开胶的旧皮鞋,狠狠地绊在了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和高高堆叠、晶莹剔透的香槟塔底座之间的缝隙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在周围无数道骤然聚焦、带着惊愕、嘲讽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中,陈盖帅那高大却笨拙的身体,像一座失控的攻城锤,带着一股绝望的冲势,直直地、无可挽回地撞向了那座由无数高脚杯堆叠而成的、象征奢华与庆祝的巨大香槟塔!
哗啦啦……!
一阵惊天动地的、清脆刺耳的碎裂声轰然炸响!如同冰雹砸碎了琉璃屋顶!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瞬间崩塌、碎裂!无数玻璃碎片在璀璨的灯光下迸溅开来,像一场惨烈而华丽的冰晶之雨!金黄色的昂贵香槟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锋利的玻璃渣,汹涌地泼洒而出!
陈盖帅是这场灾难的中心。冰凉的、带着气泡的液体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昂贵的香槟顺着他粗硬的头发往下淌,灌进脖子里,浸透了他那身仅有的体面衣服,紧紧地、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挂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有些甚至划破了他手臂和脸颊的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他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坐在一片冰冷的、黏腻的香槟汪洋和碎玻璃渣之中,浑身湿透,脸上、手臂上挂着血痕和酒液,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那支他视若珍宝的木簪,也脱手飞出,掉在几步之外,孤零零地躺在香槟和碎玻璃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谈笑风生、所有的衣香鬓影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刺鼻的酒气,和那个坐在碎片与酒液中心、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狼狈到极点的身影。无数道目光,震惊的、鄙夷的、同情的、纯粹看戏的……像无数把冰冷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他。
陈盖帅坐在冰冷的、黏腻的酒液里,碎玻璃硌得他生疼。香槟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钻入鼻腔。巨大的耻辱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冻僵了四肢百骸,连愤怒都烧不起来了。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绝望。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苏薇此刻的表情——是更加深刻的厌恶还是彻底的鄙夷他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立刻消失在这个地方,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完了。全完了。
情商公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天大的笑话。给村里丢尽了脸。他辜负了所有人。他甚至不敢去想明天塘下村阿强会怎么看他……巨大的无地自容让他恨不得立刻死掉。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凌视中,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的女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通过麦克风的扩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响彻了整个宴会厅!
他摔进香槟塔的样子……
是苏薇!
陈盖帅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抬起头!
只见苏薇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乐队演奏的小舞台边,一把从呆若木鸡的主唱手里夺过了麦克风!她站在聚光灯下,香槟色的礼服裙摆上也溅上了点点酒渍,但她毫不在意。她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扬起,目光像两道冷冽的探照灯,扫过台下每一个衣冠楚楚、此刻却表情各异的人,最后,定格在狼狈不堪、满身酒液的陈盖帅身上。她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灼人的光亮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愤怒!
比你们所有人脸上挂着的、虚伪客套的假笑,要真诚一万倍!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重重地砸进这浮华喧嚣的殿堂!
全场哗然!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低语!
李哲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变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苏薇:苏薇!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薇根本不理他。她握着麦克风,目光牢牢锁定着那个坐在碎片和酒液中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叫陈盖帅!不是什么‘专属外卖员’,更不是什么‘土包子’、‘村炮’!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他会在你不舒服的时候,守你一整夜!用搪瓷缸子给你喂水!用塑料袋给你灌热水暖肚子!
他会记得你喜欢什么,用最笨的方法,花无数个日夜,一刀一刀刻出来送给你!
他会为了一个简单的关心,淋着大雨跑来,浑身湿透,冻得发抖也只会说不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响彻整个空间:
他的心意,是热的!是滚烫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用最笨的力气捧到你面前的!
而不是像有些人!苏薇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脸色铁青的李哲和周围那些表情各异的人,用精心包装的谎言、用虚伪的甜言蜜语、用冷冰冰的金钱和所谓的‘格调’,去算计!去衡量!去交换!
他的笨拙,他的狼狈,甚至他此刻摔在香槟塔里的样子……苏薇的声音微微哽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都比他妈你们这些披着人皮、戴着面具的‘体面人’,干净一万倍!真诚一万倍!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更加死寂的真空!仿佛连空气都被她话语中的力量抽干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宣言震得目瞪口呆!
苏薇说完,没有丝毫停顿。她猛地将麦克风塞回给旁边完全石化掉的主唱,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某种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她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踩着脚下湿滑的、混着香槟和碎玻璃的地面,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个坐在一地狼藉中的身影走去。
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又惊心动魄的碎裂声。
她走到陈盖帅面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盖帅仰着头,脸上糊满了酒液、汗水和不知何时流下的滚烫泪水,手臂上的血痕在灯光下刺眼。他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眼神里充满了茫然、绝望和一种濒死的麻木。
苏薇弯下腰,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她没有去扶他,而是径直探向那片狼藉之中,准确无误地捡起了那支被香槟浸湿、却依旧温润的木簪。
她拿起簪子,看也没看上面沾染的酒液,就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中,抬手,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精心打理的发髻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