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页)
“像是突然中断的饭。”苏玦拿起一个陶碗,碗底刻着一个简单的“木”字,“可能是这户人家的姓。”
沈明舟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银饰上。那是一串由银项圈、耳环和手镯组成的饰品,用红绳串在一起,挂在一个牛角制成的挂钩上。他取下其中一枚银簪,簪头是一朵镂空的梅花,花瓣边缘却有细微的齿痕,像是被人用牙齿咬过。更奇怪的是,梅花中心镶嵌的红玛瑙有一道裂痕,裂痕边缘沾着一点深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银簪是新的。”他用指尖搓了搓簪身,没有氧化发黑的痕迹,“苗族银饰通常会代代相传,磨损会很严重,但这枚……像是刚做出来没多久。”
林缃凑过来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红玛瑙有问题。”她指着裂痕处,“正常玛瑙不会这么脆,这裂痕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本画册,翻到其中一页——那是她之前在博物馆拍的苗族银饰照片,其中一枚与这枚银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玛瑙没有裂痕,“这是‘定情簪’,通常是男方送给女方的,象征‘同心同命’。”
“那齿痕和裂痕……”苏玦的声音有些发紧。
“可能是主人离开时太匆忙,用牙齿咬着银簪跑,不小心把玛瑙磕裂了。”沈明舟将银簪放回原处,“但为什么要咬着银簪跑?”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陈崟立刻按住腰间的匕首,低声道:“别动。”
四人屏住呼吸,听着楼下的动静。先是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翻动玉米秸秆,接着是木板被踩断的“咔嚓”声,声音从底层架空的空间里传来,慢慢朝着木梯的方向移动。
沈明舟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纸,往外望去。雾气比刚才更浓了,只能看到楼下的地面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慢慢蠕动着,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黑影的轮廓忽大忽小,有时像人的形状,有时又像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烂泥。
“是‘走尸’吗?”苏玦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都白了。
林缃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比走尸更糟。走尸是被下了‘僵蛊’,动作僵硬,只会直线行走,但这个……”她侧耳听着楼下越来越近的声音,“它在试探我们的位置。”
陈崟示意大家退后,自己则靠在门后,匕首紧握在手中。楼下的声音已经到了木梯旁,一阵“吱呀”的声响后,有什么东西开始顺着木梯往上爬,每爬一步,木梯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沈明舟的目光落在火塘边的一个陶罐上。那是一个粗陶制成的罐子,里面装着半罐黑色的粉末,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直冲鼻腔。“是火硝。”他心中一动,迅速将陶罐抱起来,对着苏玦使了个眼色,指了指火塘里的火石。
苏玦立刻会意,蹲下身在灰烬里摸索,很快摸到了两块边缘锋利的火石。她用力摩擦着,火星溅落在干燥的柴草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线。那东西大约一米五高,佝偻着背,穿着破烂的苗服,头发像枯草一样披散着,遮住了脸。它的动作很慢,每移动一步,关节就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摩擦。
“让开。”陈崟低喝一声,正要冲上去,却被沈明舟拉住。
沈明舟指了指那黑影的脚。它的脚没有穿鞋,光着踩在木板上,脚踝处有一圈暗红色的印记,形状与图腾柱上的虫纹一模一样。“是被蛊控制的村民。”他低声说,“别杀他,可能还有救。”
说话间,黑影忽然抬起头,露出藏在头发后的脸——那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皮肤青灰,眼睛瞪得滚圆,却没有任何神采,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排被染成黑色的牙齿。她的脖颈后,有一个淡红色的虫形印记正在慢慢蠕动,像是有活物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母……归……”女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片,“子……入……”
“她在说图腾柱上的咒语!”林缃忽然喊道,“‘母归位,子入瓮’,这是召唤母蛊的口诀!”
女人的手臂突然伸直,朝着离她最近的苏玦抓去,指甲又黑又尖,泛着幽光。苏玦吓得往后一躲,撞翻了身后的木凳,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明舟将手中的陶罐猛地砸向女人脚下,火硝粉末撒了一地。苏玦立刻将燃着的柴草扔过去,火硝瞬间被点燃,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响。
女人被火焰逼得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脖颈后的虫形印记变得鲜红,像是要渗出血来。她转身扑向窗户,撞破纸糊的窗棂,跌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慢慢爬起来,朝着村落深处的迷雾里走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崟冲到窗边,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这只是一个,可能还有更多。”
沈明舟走到被撞破的窗户边,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空气中的甜腥气似乎更重了。他想起刚才女人脖颈后的印记,又想起图腾柱上的虫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这些被控制的村民,或许就是“子蛊”的宿主,而那个尚未现身的“母蛊”,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必须找到母蛊。”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三人,“不管它藏在什么地方。”
林缃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苗疆地图,摊在桌上。地图是她出发前打印的,上面用红笔标着几个重要的村寨位置,但眼前的村落并不在其中。“根据图腾柱的样式,这里应该是属于‘黑苗’的分支。”她指着地图上一片空白的区域,“黑苗擅长养蛊,通常会把母蛊藏在禁地或祭坛里,而禁地……”
她抬起头,看向村落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雾气:“多半就在森林旁边。”
陈崟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雾中已经能看到零星的光点,像是有人在远处点起了火把。“天黑前必须找到暂时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沉稳,“先继续往前探,找到更多线索。”
四人重新整理好装备,沈明舟将那枚有裂痕的银簪放进了口袋——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或许会有用。苏玦把火硝粉末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小布袋里,紧紧攥在手里。林缃则反复看着那张地图,嘴里默念着苗族巫术的禁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再次走进雾气中时,那“咚、咚”的敲鼓声似乎更近了,节奏也变得更快,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沈明舟回头望了一眼那根矗立在村口的图腾柱,石柱顶端的尖形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个沉默的审判者,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收到的那封神秘邀请函,信封上烫金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当时只当是一场普通的研讨会,现在看来,从他们踏入这片雾起,就已经成了棋盘上的棋子。沈明舟低头看了眼掌心,不知何时竟沁出了一层薄汗,与空气中的湿冷交融,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沈老师,你看那边。”苏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指着左前方一栋吊脚楼的屋檐,那里挂着一串风干的草药,叶片呈暗绿色,形状像是缩小的手掌,在雾中轻轻晃动。“是‘醒神草’。”林缃立刻认了出来,快步走过去细看,“这种草能驱散低阶蛊虫,通常挂在产妇或孩童的房檐下。”
她踮起脚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尖轻嗅,眉头却皱得更紧:“不对,这草被人动过手脚。”叶片背面有几个细小的针孔,孔里塞着黑色的粉末,与之前图腾柱下的粉末质感相似,“有人在醒神草里掺了‘迷魂散’,表面是驱蛊,实际上是让屋里的人更容易被控制。”
陈崟绕到吊脚楼后方,那里有一个用竹子搭成的厕所,竹片间隙里卡着一块染血的布条。布条是靛蓝色的,与村民穿的苗服颜色一致,边缘有撕扯的痕迹,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凝固成了硬痂。“这户人家应该有人受伤了。”他用匕首挑起布条,“血迹没干透,最多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