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前世,就是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榨干了我最后一丝价值,在我病榻前上演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将我最后的尊严踩进泥里,碾得粉碎!
前世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临死前被强灌的屈辱,此刻如同熔岩般在我体内奔涌咆哮。我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渗出血来。然而,我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一种风暴肆虐过后的死寂海面,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旋涡。
我甚至微微弯了弯嘴角,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层上掠过的一丝寒风。
笔。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磁性,穿透了奢华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浮华空气。
这平静,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秦正雄夹着雪茄的手指微微一顿,鹰隼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秦雨薇环抱的双臂放了下来,眉头蹙起,那鄙夷的眼神里第一次掺入了一丝困惑,像是在打量一个突然行为失常的精神病人。连一直心不在焉磨指甲的秦浩也停下了动作,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我,嘴角那抹痞笑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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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秦正雄身后的管家,一个面容刻板、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反应最快。他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拿起桌上那支早已准备好的、沉甸甸的镀金钢笔,面无表情地绕过桌子,递到我面前。
冰冷的金属笔杆入手,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如同握住了一柄即将饮血的利刃。
我甚至没有再看那《入赘协议》上任何一条足以将人碾入尘埃的条款。目光掠过秦正雄那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脸,掠过秦雨薇那混合着厌恶和困惑的精致五官,最后停留在秦浩那看好戏的痞笑上。
没有丝毫犹豫。
我俯下身,右手握着那支冰冷的钢笔,笔尖落在乙方签字那一栏的空白处。
沙沙沙……
笔尖划过厚实的铜版纸,发出清晰而单调的摩擦声。在这片死寂的书房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我写得很慢,很稳,每一笔每一划都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某种东西深深地烙印进去。
陈默。
两个端端正正的字迹,清晰地印在了那象征着屈辱与枷锁的空白处。没有颤抖,没有潦草,如同镌刻墓碑。
放下钢笔。
印泥。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冰冷的铁块投入死水,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管家脸上的刻板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迟疑地看了一眼秦正雄。秦正雄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鹰隼般的眼神锐利地锁定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管家再次绕过来,将一方暗红色的印尼盒放在我面前。
我伸出右手拇指,毫不犹豫地按进那粘稠、暗红的印泥里。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那颜色,像极了凝固的、陈旧的血。
然后,在秦正雄、秦雨薇、秦浩,以及管家那混杂着惊愕、鄙夷和困惑的目光注视下,我将那沾满暗红印泥的拇指,稳稳地、用力地,摁在了陈默两个字的正下方。
一个清晰无比的鲜红指印,如同一个用血盖下的封印,一个无声的诅咒,落在了那张决定我命运的契约上。
契约成立。
空气仿佛凝固了。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以及几个人压抑着的、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秦雨薇最先反应过来,那点困惑瞬间被更强烈的厌恶和鄙夷取代,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呵!刚才不是还要死要活装清高吗怎么终于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骨头软得倒是挺快!
秦浩也回过神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他几步走到我面前,伸手用力拍打我的肩膀,力道重得像在捶打沙袋:哈哈哈!识时务!这就对了嘛!以后跟着我们秦家,吃香的喝辣的!放心,姐夫!
他故意把姐夫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嘲讽,只要你乖乖听话当条好狗,少不了你的骨头啃!
秦正雄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眉头微微蹙起。我的平静,我的顺从,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反常得让他这个在商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不安。
他弹了弹雪茄灰,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不容置疑的威严:陈默,签了字,就是秦家的人。秦家的规矩,你要懂。从今往后,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安分分,做好你该做的事。秦家,不会亏待一个听话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判决书。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旁边那两张写满恶意的脸。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间奢华却令人窒息的房间,投向某个遥远而黑暗的虚空。
然后,我缓缓地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签下卖身契后的屈辱、愤怒或者谄媚。
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嘴角,甚至再次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温度可言的微笑。
那微笑,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弯刀,无声地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我的视线缓缓扫过秦正雄那张威严的脸,扫过秦雨薇写满鄙夷的眼,最后定格在秦浩那张因大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记住今天。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记住今天的日子。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秦浩的大笑卡在了喉咙里,秦雨薇鄙夷的表情僵在脸上,秦正雄夹着雪茄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我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欣赏他们此刻凝固的表情,唇边的笑意加深,冰冷刺骨:
七天后……
我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如同在宣读一个既定的审判日期。
你们所有人……
目光再次扫过他们每一张脸,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
会跪着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