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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外卖养家,你却逼我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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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他慢慢直起身。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发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暴怒,被他用尽全力压了下去,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脚步放得极轻,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到玄关。

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还放在鞋柜上。他走过去,拿起杯子。塑料杯壁冰凉。他拧开盖子,里面棕黑色的液体晃动着,散发出廉价咖啡粉的苦涩气味。

他走到厨房门口,水池就在几步之外。他抬起手,手腕一倾。

哗啦——

冰冷的咖啡液尽数倒入不锈钢水槽,溅起几滴深色的水花。他把空杯子捏扁,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卧室里瞬间安静了。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慌乱声响和压低的气急败坏的说话声。

刘东强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弯腰,拎起那件不属于他的、带着陌生香水味的黑色夹克。布料挺括,手感很好。他拎着它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手臂一扬,像扔一件肮脏的垃圾,把夹克直接扔到了楼道冰冷的水泥地上。

然后,他回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砰!

巨大的声响在屋内炸开,震得墙壁似乎都晃了晃。

脚步声急促地从卧室方向冲过来。卧室门被猛地拉开。马云云出现在门口,身上还胡乱裹着那件深蓝色衬衫,领口歪斜,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未褪尽的潮红和被打扰好事的气急败坏。

刘东强!你发什么神经!她尖声叫道,几步冲到客厅,目光扫过地上的空咖啡杯、垃圾桶里的捏扁的塑料杯、紧闭的防盗门,最后落在他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摔门给谁看呢咖啡呢我让你买的咖啡呢!

刘东强转过身,面对着她。客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黑沉沉的,深不见底,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马云云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怒火淹没。她挺直了背,下巴抬得高高的,试图用气势压倒他:问你话呢!聋了咖啡呢!还有,你刚才扔出去的是什么

刘东强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在了她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属于他的深蓝色衬衫上。那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寸寸刮过布料。

马云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傲慢上。她甚至故意扯了一下衣襟,露出更多锁骨下的皮肤,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冷笑:

看什么看哦,怪我她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得像冰渣,刘东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天天跑得跟条狗一样,半夜三更才回来,一身臭汗,倒头就睡!你给过我什么关心陪伴还是钱呵!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你一个送外卖的,整天就知道挣你那几个钢镚儿!你活该守不住老婆!我告诉你,这日子我过够了!我马云云,就不该跟你这种人绑在一起!我……

说完了吗刘东强突然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沙哑,却像一块冰,瞬间冻住了马云云后面所有更恶毒的话。

他打断了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依旧看着她,里面没有任何她预想的愤怒、痛苦或者哀求。

马云云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憋得通红。她看着他那双眼睛,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意。

刘东强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也不再看这间充斥着背叛气息的房子。他转身,径直走向阳台。那里,还晾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他把它取下来,搭在手臂上。

然后,他走向门口,脚步沉稳。

你……你去哪马云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有点发颤。

刘东强的手已经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送外卖。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有单子。

说完,他拧开门,走了出去。

防盗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楼道里感应灯亮起,照着地上那件被遗弃的黑色夹克。刘东强看也没看,直接跨了过去。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深夜空旷的楼道里,一下,又一下,清晰而坚定地远去。

第四章

凌晨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刘东强跨上他那辆半旧的电动车,钥匙拧动,车灯刺破浓稠的夜色。他没有立刻拧动电门,只是坐在冰冷的皮垫上,任由冷风吹透单薄的工装。

心脏的位置,那片被滚油烫过的地方,此刻被寒风一激,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麻木的冷。脑子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洗过。

他摸出那个屏幕裂开的旧手机。屏幕解锁,直接点开了那个刚刚录制的视频文件。画面晃动,角度狭窄,但门缝里那对男女的身影,那些淫靡的动作,马云云身上刺眼的属于他的衬衫,李泽那张清晰的脸,还有那些刻薄的对话……全都清清楚楚。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然后,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陈静。下面标注着:李泽(未婚妻)。

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停顿了几秒。夜风吹得他手指冰凉。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按下发送键。

视频文件开始传输。小小的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地向前爬行。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终于拧动了电门。电动车发出低沉的嗡鸣,载着他冲进了凌晨空旷寒冷的街道。车灯的光柱劈开黑暗,道路两旁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只嘲讽的眼睛。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熟悉的路线,机械地往前开。冷风灌进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越来越清晰:马云云刚才刻薄的话语,李泽轻蔑的眼神……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觉得他刘东强就该忍气吞声就该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们踩在脚下

电动车拐过一个街角,汇入一条稍显宽阔的大道。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的光。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一包烟,最便宜的。他对柜台后睡眼惺忪的店员说,声音干涩。

店员打了个哈欠,递给他一包最廉价的香烟和一个一次性打火机。刘东强付了钱,走到店门外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笨拙地撕开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头。

辛辣的烟雾猛地冲进喉咙,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他扶着墙,咳得撕心裂肺。等咳嗽平息,他狠狠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在路灯的光晕里扭曲升腾,很快被寒风吹散。

尼古丁的刺激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低头看着指尖明灭的红色火星,眼神在烟雾后面变得深不见底。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信息,来自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