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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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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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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

哼唱这段旋律时,我的目光没有离开她。仿佛又看到了迎新晚会后台,她红着脸递来的那杯奶茶;看到了画室里她安静的睡颜;看到了福利院阳光下她灿烂的笑容。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喉咙。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

副歌部分,几乎是嘶哑着、耗尽全身力气唱出来的。不是为了表演,更像是一种迟来的、绝望的忏悔和倾诉。时间仿佛倒流回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隔着冰冷的屏幕,看着她心碎的眼神一点点熄灭。原来有些痛,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它只是被掩埋得更深,发酵得更浓烈。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唱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破碎不堪。最后一个音符在微凉的空气中颤抖着消散。台下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夹杂着太深情了!、新娘好幸福啊!、这哥们儿真够意思!的感叹。

我麻木地放下吉他,指尖残留着琴弦冰冷的触感。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完成了某种献祭仪式的祭品,巨大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汗水浸湿了衬衫的后背。我低着头,只想尽快逃离这片刺眼的阳光、虚伪的欢声笑语和聚焦的目光,回到角落的阴影里去。

刚走下舞台边缘,脚步还有些虚浮。一阵混合着铃兰和玫瑰的香风突然袭来。紧接着,一团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由白色铃兰和蓝色满天星精心扎成的捧花,像一颗被赋予了精确制导的温柔炮弹,不偏不倚,重重地、精准地砸进了我的怀里!

我下意识地接住,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全场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尖叫和善意的起哄声:哇哦!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啦!、哥们儿行啊!接到新娘捧花了!、缘分啊这是!这是婚礼的保留节目,新娘向后抛出捧花,象征传递幸福。可是,林薇!她根本没有像传统那样转身背对宾客!她是正面对着我的方向,手臂抬起,直直地、无比精准地,把这束象征着幸福传递的捧花,砸向了我!

我愕然抬头,看向红毯尽头。林薇正被新郎周正阳自然地半搂着,接受着周围亲友的祝福和调侃。隔着人群和飘飞的花瓣彩屑,她的目光穿透喧嚣,直直地、毫不躲闪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极其复杂,汹涌着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决绝悲伤愤怒抑或是一种……最终的、冰冷的了断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笑,嘴角甚至微微向下抿着,形成一个极其克制又倔强的弧度。

然后,就在周正阳微笑着低头,在她耳边似乎说着什么、身体恰好挡住大部分宾客视线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她的右手,那只刚刚抛出捧花的右手,极其迅疾而隐蔽地抬了一下。

一个小小的、叠得方方正正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泛着陈旧米黄色的纸块,从她微微蜷曲的指间弹出,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精准无比的弧线,稳稳地、轻盈地落入了我怀里的捧花之中,被蓬松的花枝和缠绕的丝带温柔地托住。

**第九章:泛黄真相**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周围的喧嚣——宾客的笑语、司仪亢奋的串词、悠扬的婚礼进行曲、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在瞬间坍缩,只剩下怀里那束洁白芬芳的捧花,和花枝间那张突兀的、沉默的、泛着岁月痕迹的纸片。

它像一个来自遥远时空的漂流瓶,一个跨越了七年漫长误解、悔恨与等待的……最终密码。

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捧花和身体挡住周围可能投来的好奇目光,屏住呼吸,仿佛在拆解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柔软微凉的花瓣和枝叶,拈起那张折叠得异常整齐的小纸条。纸张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触手有种脆弱的干燥感,带着旧物特有的、淡淡的霉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在掌心。

我背过身,面朝无人的角落,将捧花挡在身前,一层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打开了它。

纸条不大,上面是几行极其熟悉的、娟秀中透着力透纸背的笔迹——林薇的字迹。墨水因为年深日久,已经褪成了暗淡的蓝黑色,但每一笔每一划都清晰无比,带着当年书写时的决绝、颤抖和无尽的悲愤,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眼底:

**阿哲:**

**当年诬告我勾引家长、并故意送我名牌包想栽赃陷害的那个家长,是你表叔,陈国栋。他利用家访机会骚扰我,被我严词拒绝,因此怀恨在心,伙同他老婆自导自演了那场闹剧,目的是毁掉我的实习和工作。**

字迹在这里顿了一下,墨水洇开一小团更深的、不规则的痕迹,仿佛一滴凝固了七年的、滚烫的泪珠砸落在纸上。

**事后,我找到了他骚扰我的证据(录音和短信截图)以及他串通老婆诬陷我的聊天记录,逼他写下了一份澄清事实、承认诬陷并向我道歉的书面字据。我托你室友张鹏,务必亲手转交给你。**

**张鹏第二天告诉我,你看了纸条,冷笑一声就撕了,说‘这种借口,真恶心’,看都没看完。**

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笔锋凌厉得几乎要划破那薄脆的纸张,每一个字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

**陈哲,当年先关掉耳朵、蒙上眼睛、亲手堵死所有路的人,是你。**

轰——!!!

仿佛一道无声却威力无穷的炸雷,在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开!耳中所有的声音——掌声、音乐、人声——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血液疯狂冲上头顶的尖锐嗡鸣,震得颅骨都在发麻。眼前阵阵发黑,脚下昂贵的草坪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流沙,要将我彻底吞噬。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刺痛,几乎要拿捏不住。

表叔!陈国栋!

那个在我家逢年过节总会出现,总是带着看似憨厚老实的笑容,拍着我肩膀说阿哲有出息,以后要罩着表叔的、父亲那边的远房表叔记忆的碎片被这惊雷般的真相粗暴地翻搅上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清晰和寒意。七年前林薇实习的幼儿园所在的城市……邻市……似乎……似乎离表叔陈国栋那个建材公司所在的工业区不远!难怪!难怪当时分手后不久,家里打来电话,母亲曾不经意地提起过一句:你表叔国栋好像前阵子去XX市(林薇实习的城市)谈了个大单子,还说要请你吃饭呢,你忙着就没跟你说……

当时我正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自我厌弃中,那句话像一滴水珠滑过滚烫的石头,嗤地一声就蒸发了,没留下丝毫痕迹!

还有张鹏!那个睡在我上铺、和我称兄道弟、一起打游戏、一起逃课、一起追番的室友!当年分手后不久,他就支支吾吾地说女朋友催得紧,要搬出去同居了。我那时万念俱灰,只是麻木地点头,甚至还帮他搬了家,看着他搂着新交的女友(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家里有点小钱)兴高采烈地离开……原来如此!原来那张能澄清一切、能挽回林薇、能彻底改写我们命运的纸条,不是遗失了,不是错过了,是被他!被他张鹏!在我最痛苦、最混乱、最失去判断力的时候,用一个轻描淡写的、恶毒的谎言——你看了纸条,冷笑一声就撕了,说‘这种借口,真恶心’——就彻底埋葬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讨好当时的女友还是单纯觉得好玩或者……他根本就是陈国栋收买的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几乎要冲破这身昂贵西装的束缚,将我整个人烧成灰烬!

我猛地抬头,视线像淬了火的刀子,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彻骨的寒意,穿过晃动的人影、酒杯和飘飞的彩带,死死钉在红毯尽头那对璧人身上。周正阳正低头,深情地凝视着林薇,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甜蜜的誓言。林薇微微仰着脸,头纱覆面,看不清表情,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一尊脆弱而坚忍的雕塑。她的右手,那只刚刚弹出这张惊雷般纸条的右手,此刻正被周正阳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