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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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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第七章:烫金喜帖**

日子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部就班地向前滚动。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走出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初冬的寒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办公室暖气带来的昏沉。我裹紧大衣,习惯性地走向地铁站。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冰冷而疏离。

回到公寓楼下,楼道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冰冷的防盗门。就在门把手上,赫然挂着一个刺眼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信封。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猛地一缩。脚步顿住,一种近乎荒谬的预感攫住了我。手指有些僵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迟疑地伸出手,摘下了那个信封。

信封是厚实的硬卡纸,正面印着烫金的、繁复华丽的囍字,在楼道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虚假又喜庆的光芒。没有署名,但收件人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我的名字和地址:**陈哲**。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指尖冰凉。我几乎是粗暴地撕开信封的边缘,抽出了里面那张同样印着烫金花纹的请柬。纸张挺括,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目光机械地扫过那些千篇一律的吉祥话:谨定于公历二零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星期日)为爱女林薇、佳婿周正阳举行结婚典礼……,最终死死地钉在新郎的名字上——

**周正阳**。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精准地、狠狠地扎进那块沉寂了七年的旧伤疤里。迟来的、尖锐的痛楚,瞬间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冰冷刺骨。

时间……原来并不能治愈所有。它只是把盐深深地、残酷地埋进了伤口里,等待着一个契机,让它重新溃烂、流血。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此刻却重逾千斤的请柬,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防盗门,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声控灯灭了,浓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只有指尖那张喜帖,烫得惊人,烫得我眼眶发涩,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几乎要夺眶而出。

林薇……要结婚了。

新郎,叫周正阳。

那个雨夜里她红肿绝望的眼睛,那句冰冷的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还有我那句该死的、无法收回的质问……所有被时间尘封的画面和声音,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将我淹没在无边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悔恨里。

**第八章:赴宴**

高铁以三百公里的时速,平稳而迅疾地穿越南方初冬略显萧瑟的丘陵地带。窗外,大片大片的常绿植物和点缀其间的枯黄飞速倒退,形成流动的、模糊的色块。我穿着最昂贵合身的一套藏青色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像个即将去参加重要商业峰会的精英人士。只有我自己知道,口袋里那张银行卡的边缘,几乎要被汗湿的手指捏得变形。那里面是我工作以来积蓄的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一个带着强烈自虐和可笑补偿意味的份子钱。

邻座的大叔在看手机视频,外放的声音有些吵。前排的小孩在哭闹。我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罩子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见她。去亲眼看看,那个叫周正阳的男人,究竟是谁去为那个雨夜,亲口说一声迟到了七年的对不起,即使她可能根本不想听。

婚礼地点在邻市郊区一个临湖的庄园式酒店——云水谣。环境清雅,价格不菲。抵达时,已是午后。阳光很好,带着冬日的清冽,洒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依旧泛着青绿的草坪上。巨大的白色玫瑰与满天星扎成的拱门矗立在红毯尽头,散发着浓郁的、甜腻的香气。宾客们衣着光鲜,脸上挂着模式化的、恰到好处的笑容,互相寒暄着。空气中流淌着现场乐队演奏的舒缓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精心描绘的、不真实的油画。

我像个误入奢华派对的幽灵,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在签到处递上那个沉甸甸的红包(里面是那张巨额银行卡),签下自己的名字。负责登记的姑娘看到名字时,似乎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我避开她的目光,挑了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高举的香槟酒杯和女士们摇曳的裙摆,像安装了自动追踪器,精准地捕捉到红毯尽头那个穿着圣洁婚纱的身影。

林薇。

七年时光的河流,似乎在她身上流淌得格外温柔。青涩褪尽,沉淀出一种温婉沉静的美丽。剪裁合体的缎面婚纱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头纱半遮着她低垂的侧脸,阳光在她发间跳跃。只是,那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嘴角努力维持着上扬的弧度,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疏离她身边站着的新郎周正阳,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志得意满、春风洋溢的笑容,正微微侧头,对林薇说着什么。林薇微微颔首,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却像一尊完美而缺乏生气的白瓷人偶,与周围喜庆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我端起侍者送来的香槟,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带不来一丝清凉,反而烧灼着食道。

司仪热情洋溢、极富感染力的声音在草坪上空回荡,熟练地调动着现场的气氛。婚礼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交换戒指,宣读誓词(新郎的声音洪亮而深情,新娘的声音平静无波),亲吻(一个短暂而礼貌的接触)……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各位亲朋好友!司仪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煽动性,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听说我们的新娘林薇女士,当年在大学里,可是因为一首歌,才和新郎周正阳先生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笑着看向新郎新娘,周正阳配合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林薇则依旧维持着那淡淡的、略显僵硬的微笑。

那么,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温一下那份美好司仪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宾客席,有没有哪位朋友,愿意即兴为我们献唱一曲用歌声,为这对璧人送上最特别的祝福

人群里传来善意的起哄声和掌声。司仪的目光扫过前排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又看向其他区域。

我的心猛地一跳。大学一首歌难道是……迎新晚会那首《晴天》她竟然还记得还告诉了周正阳甚至成为了他们结缘的契机一股混杂着巨大酸楚、荒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猛地顶了上来。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就在司仪准备笑着跳过这个环节,宣布下一个流程时,我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自己站了起来。

我来吧。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好奇、探究、惊讶。我无视了那些目光,也忽略了角落里苏晴投来的震惊眼神,径直走向舞台边乐队的位置,向那位抱着电吉他的年轻乐手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方便借用一下吗

木吉他入手,熟悉的重量和触感传来,却冰冷而陌生。七年了,指尖的茧早已褪去。手指搭上琴弦,僵硬得有些不听使唤。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直直地、毫无避讳地看向红毯尽头的新娘。林薇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隔着那层朦胧的白色头纱,我看不清她眼底具体的情绪,只觉得那挺直的背脊,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僵硬,像一张拉满的弓。

指尖拨动,《晴天》那熟悉又遥远的前奏,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在初冬午后的草坪上流淌开来。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嗓子发紧,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过的粗粝感。我唱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从记忆的废墟里艰难地挖掘出来。台下渐渐安静了,宾客们或许以为这是精心安排的深情环节,有人开始跟着轻轻哼唱,有人举起手机拍摄。

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唱到这里,视线无法控制地模糊了。手指用力按在琴弦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看到红毯尽头,林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洁白的婚纱裙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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