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直播画面疯狂地、剧烈地晃动、旋转！天旋地转！镜头里闪过孙莉那张因疯狂而狰狞变形的脸，闪过车窗外瞬间逼近的、刺眼的红灯和前方车辆惊骇的刹车灯，闪过乘客们惊恐扭曲的表情！
巨大的、失控的离心力将我和孙莉狠狠甩向一侧！我的头重重撞在左侧的车窗玻璃上，剧痛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世界在眼前颠倒、翻滚！
混乱到极致的画面中，最后清晰地定格在孙莉那双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以及我惊骇欲绝、奋力想夺回控制权的瞬间！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灵魂的——
轰！！！！
巨响！
巨大的撞击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车头！直播镜头猛地一黑！
信号中断。
屏幕中央，只剩下冰冷的四个字：直播结束。
……
黑暗。粘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海里，意识艰难地、一点点向上浮。
消毒水的味道，刺眼的白光，身体无处不在的、仿佛被拆开重组过的剧痛……知觉如同生锈的齿轮，发出艰涩的呻吟。
眼皮重得像焊死了。
师……师父师父！你醒了医生！医生！我师父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嘶哑又熟悉的年轻声音在耳边炸开，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是小吴！我的徒弟！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小吴那张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脸。他趴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烂桃子，此刻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小……小吴……喉咙里火烧火燎，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像破风箱。
师父！师父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三天了！你昏迷整整三天了！小吴激动地抓住我的手，那力道大得让我骨头生疼，可我却觉得无比真实。活着的感觉。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冰冷的碎片狠狠冲撞进脑海！失控的方向盘！孙莉狰狞的脸！刺耳的摩擦！剧烈的撞击！黑暗……
车……乘客……我挣扎着想问，却牵扯到胸腹的剧痛，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我眼前发黑。
师父你别急！别急！小吴赶紧帮我拍背，声音带着哽咽，车……侧翻了……撞上了前面等红灯的出租车……还好速度不快……乘客……大部分都是轻伤……有几个骨折的……最……最严重的是……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是您！还有……王阿姨……
王阿姨那个总在起点站上车，给我带个热乎包子，笑眯眯问我大海吃了没的王阿姨我的心猛地揪紧！
王阿姨她……腰椎骨折……医生说……可能……可能站不起来了……小吴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还有您……师父……您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小腿骨折……脑震荡……医生……医生说能醒过来就是万幸了……
王阿姨……站不起来了因为我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孙莉！那个疯子！那个贱人！
孙……孙莉呢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提到这个名字，小吴脸上的悲痛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愤怒取代！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她！小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讽刺和恨意，她擦破点皮！轻微脑震荡！当天下午就他妈活蹦乱跳地出院了！师父！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重点是……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哆嗦着，用力戳开屏幕，然后几乎是砸到我眼前！
师父！你看！你看网上！看看那个疯女人干了什么好事！她把你害成这样！她还往你身上泼脏水！泼血水啊！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但我还是看清了。
热搜榜第一位，一个血红血红的爆字后面，跟着触目惊心的标题：
无良司机拒载暴怒，酿成重大车祸
热搜第二位：
网红司机赵大海滚出公交系统
热搜第三位：
心疼孙莉小姐姐
我的头像——那个咧嘴笑的卡通方向盘头像——被P成了恶魔的样子，挂在热搜词条旁边。点开第一个话题，置顶的是一个百万点赞的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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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者：@莉莉安要勇敢（孙莉的账号）。
视频开始，是她精心剪辑过的画面：镜头对着隔离门，只截取了我皱着眉、略显不耐烦地说不到站不能开门，这是规定的侧脸，声音被放大，显得格外冷漠强硬。紧接着，画面跳切到她拍门、我毫无反应（实际我在开车看路）的片段，配上她带着哭腔的画外音：我明明有急事，苦苦哀求他，他理都不理，态度极其恶劣……
视频最核心的部分来了：画面剧烈晃动，正是孙莉扑进来抢方向盘的瞬间！但剪辑极其恶毒！只截取了她扑进来时惊恐的表情（实际是疯狂），和我下意识去推挡她、手臂挥动的动作！剪辑拼接得天衣无缝，看起来就像是我在暴怒地推搡她！同时，伴随着她凄厉的尖叫：啊！他打我！救命啊！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撞击声和黑屏！视频戛然而止。
最后，画面定格在孙莉躺在病床上，额头贴着纱布，脸色苍白，梨花带雨，对着镜头哽咽：我真的很害怕……我只是想下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凶……还动手……害了这么多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大家……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视频结束。评论区，一片血海汪洋！点赞最高的几条评论，字字诛心：
人渣赵大海！草菅人命！滚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