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我的直播镜头拍下了她抢夺方向盘的瞬间。

师傅！停一下！就这里下！孙莉拍打着驾驶室隔离门。

女士，不到站不能停，公司规定。我耐着性子解释。

下一秒，她竟猛地拉开隔离门插销，整个人扑进来抓向方向盘！

直播画面疯狂晃动，撞击巨响后陷入黑暗。

三天后我浑身插管醒来，徒弟小吴红着眼把手机怼到我眼前。

热搜第一：无良司机拒载酿惨剧

点开视频，我被恶意剪辑成冷漠暴君，而她成了讨要说法的可怜乘客。

我叫赵大海，朋友们叫我老赵。开了二十三年公交车，方向盘磨得比我掌心的老茧还亮堂。人嘛，总得找点乐子。我这点乐子，就是开着我的铁皮老伙计穿街过巷时，顺手开个直播。

账号叫方向盘上的老赵，粉丝不多，小几万。我不带货，不吆喝，镜头就对着前方路况，偶尔跟老铁们唠两句堵车的糟心，夸两句让座的好孩子，或者吐槽一下不懂规矩的电动车。图啥就图个乐呵，图个开了一辈子车，有人愿意听听路上的故事。镜头右上角，永远挂着我那咧嘴笑的卡通头像，底下仨字：平安行。

那天下午，秋老虎发威，车厢里闷得像蒸笼。我照例开了直播，手机架在仪表盘旁边，镜头框着前挡风玻璃和一小段车厢。在线人数两千多，弹幕稀稀拉拉飘过：

老赵今天走3路线啊这条线贼堵！

前面那辆宝马并线不打灯，老赵怼他！

给老赵刷个小心心，注意防暑啊师傅！

我乐呵呵地应着：谢了兄弟！安全第一，咱不怄气！都坐稳扶好喽！

车子晃晃悠悠开到文化路口站，上下完客，关门起步。刚开出站台不到五十米，快到下一个路口红绿灯了。

师傅！停车！开下门！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地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穿透了车厢的嘈杂。

我抬眼瞟了下后视镜。一个穿着米白色修身连衣裙、挎着小皮包，打扮挺精致的年轻女人，正用力拍打着驾驶室隔离门的有机玻璃。是孙莉。她脸色因为急切或者别的什么，微微涨红，眉头拧着。

女士，车已经出站了，不到下一站不能开门，这是规定。我尽量让声音平和，透过隔离门上的小喇叭传出去。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孙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满，我就在这下！有急事！你赶紧给我开门！她拍打玻璃的力道更重了，砰砰作响，引得车上其他乘客纷纷侧目。

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弹幕开始滚动：

嚯，这大姐脾气不小啊。

老赵稳住，别理她，不到站不能停。

理解一下嘛，人家说不定真有急事

有急事早干嘛去了出站了才喊停

我心里叹口气，这种事儿不算新鲜。手上稳稳把着方向盘，车子匀速前行，离前方红灯还有段距离。女士，真不行。公司有规定，路上随意停车太危险。您再坚持一下，下个站很近，过个路口就到，最多三分钟。我提高了点音量，试图让她听清。

三分钟！我等不了！孙莉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尖得刺耳，你知不知道我耽误这一会儿损失多大你一个开公交的懂什么！给我开门！现在！立刻！她几乎是在尖叫了，身体前倾，脸几乎贴在隔离玻璃上，眼神里的蛮横和颐指气使毫不掩饰。

直播画面里，她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占据了镜头一角。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卧槽！这女的疯了吧

讲不讲理啊当公交车是她家专车

老赵别怂！怼回去！

看着人模人样的，素质喂狗了

女士，请您冷静点。坐好扶稳，注意安全。我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开了这么多年车，最忌讳的就是乘客干扰驾驶。我左手稳住方向盘，右手下意识地想去调整一下直播手机的角度，想把这不愉快的争执移出画面中心。

就在这时！

惊变陡生！

孙莉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种被彻底无视后的、近乎疯狂的怨毒！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动作！她竟然猛地低下头，用她那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狠狠地抠向隔离门下方那个不起眼的、用于紧急情况下从外部开启的小插销！

咔哒！

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

隔离门，开了！

你干什么！我头皮瞬间炸开，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厉声嘶吼！右手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想避开前方近在咫尺的、正在等红灯的车流！左手条件反射地去推那扇被打开的门！

但一切都太晚了！

孙莉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狠劲，借着隔离门打开的缝隙，整个人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驾驶座扑了进来！她的目标根本不是门！而是——方向盘！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双手，带着全身的重量和疯狂的恨意，死死地、狠狠地抓向了高速旋转中的方向盘盘辐！

嘎吱——！！！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轮胎与地面的剧烈尖啸，瞬间撕裂了直播间的背景音！也撕裂了所有人的神经！

直播画面疯狂地、剧烈地晃动、旋转！天旋地转！镜头里闪过孙莉那张因疯狂而狰狞变形的脸，闪过车窗外瞬间逼近的、刺眼的红灯和前方车辆惊骇的刹车灯，闪过乘客们惊恐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