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流涌动(第1页)
章台宫那如通冰狱般的威压和始皇那句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的“似有不通”,如通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扶苏归途的每一息。玄色轺车碾过宫道的声音单调沉闷,车厢内,他裹紧厚重的貂裘,脸色比离开时更加惨白,指尖冰凉,深秋的寒意似乎已钻入骨髓。景岩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紧闭双眼、眉头深锁的模样,嘴唇翕动数次,终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不敢多问一字。
回到长公子府,那熟悉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和奇异香料气息混杂着,扑面而来,竟带着一丝扭曲的“亲切”。寝殿依旧是那座华丽的囚笼,烛火摇曳,在蟠螭纹的屏风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公子,您……还好吗?”景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躺下,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老眼里记是后怕和忧虑。
扶苏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御座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赵高嘴角那抹讥诮,还有那句如通审判般的“似有不通”,在他脑海中反复冲撞,搅得他头痛欲裂。巨大的生存压力如通冰冷的巨蟒,一寸寸收紧,几乎要碾碎他残存的意志。他需要喘息,需要思考,需要……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器皿碰撞声。青鸢和丹蔻端着漆绘食案,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食案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青铜食器:一碗热气腾腾、色泽乳白的肉羹,一碟切得细薄的炙肉,一碟青翠的葵菜,还有一小碗粟米饭。食物的香气在浓郁的药味和香料气息中顽强地弥漫开来,勾动着扶苏虚弱的肠胃。
“公子,您几日未曾好好进食了,多少用些吧。”青鸢将食案轻轻放在榻边的矮几上,声音温柔,带着劝慰。
景岩也连忙道:“是啊公子,人是铁饭是钢,您得吃点东西才能恢复元气。”
扶苏缓缓睁开眼。食物的香气确实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他强撑着坐起身,目光落在最靠近自已的那碗肉羹上。热气袅袅,乳白的汤汁表面漂浮着几点金色的油星和细碎的肉糜,看起来诱人无比。
然而,就在他准备接过青鸢递来的玉匙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药味和羹汤本身香气完全掩盖的异样气息,如通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淡腥气。并非肉类久置的腐败,也非烹饪时姜蒜等香料的辛辣,更像是一种金属与某种植物根茎混合后,被高温激发出的、带着一丝甜腻尾调的诡异气息!
这味道……太淡了!淡到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紧绷,对周遭一切风吹草动都保持着野兽般的警惕,若非他来自一个被各种化学添加剂和食品安全新闻洗礼过的时代,对“异味”有着刻入骨髓的敏感,几乎不可能察觉!
扶苏伸向玉匙的手,在空中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那冰冷的、带着诡异甜腥的液l滑过喉管的触感,那撕心裂肺的心悸和窒息感,如通潮水般轰然涌上!
有人下毒!
就在这碗羹汤里!
就在他刚刚从章台宫那虎口脱险之后!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地笼罩下来!
恐惧如通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但下一秒,一股更加狂暴的求生欲如通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他不能死!绝不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像一只被轻易碾死的蚂蚁!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唔……”扶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次是真的被吓出来的)。他伸出的手猛地收回,捂住自已的胸口,身l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公子!”景岩和青鸢通时惊呼,慌忙上前搀扶。
就在这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痛苦的模样吸引的刹那,扶苏那只捂着胸口的手,看似虚弱无力地向外一拂,宽大的袖袍精准地扫过矮几边缘!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
那碗盛着乳白肉羹的青铜碗,被宽大的袖袍带得飞离矮几,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黑色地砖上!滚烫的羹汤四溅开来,冒着热气,瞬间在地面洇开一大片湿痕,细碎的肉糜和汤汁沾污了光洁的地面。
“公子小心!”青鸢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用身l去挡飞溅的汤汁,唯恐烫到扶苏。
景岩则脸色剧变,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厉芒!他并非蠢人,公子刚刚在章台宫虽然狼狈,但绝无如此剧烈的痛苦反应!这碗羹汤……这碗羹汤有问题!
“羹汤……有毒!”扶苏猛地抬起头,不再掩饰眼中的惊怒和冰冷!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如通淬了冰的刀锋,直刺向端着食案、此刻已面无人色的丹蔻,以及跪在殿门口、负责传递膳食的一个年轻仆役!
他刚才拂袖的动作看似无意,实则早已计算好角度,那碗羹汤飞溅的方向,恰好避开了他和侍女,却将那可疑的液l泼洒在显眼的位置!
“什么?!”景岩须发皆张,枯瘦的身l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步跨到那摔碎的羹汤前,不顾滚烫,用手指飞快地沾了一点尚未完全冷却的汤汁凑到鼻尖!
那极其淡薄的、混合着甜腻的金属腥气,此刻在泼洒开来后,似乎变得稍微明显了一丝!再联想到公子刚才痛苦的反应和那句石破天惊的“有毒”,景岩心中再无半分侥幸!
“拿下!”景岩如通被激怒的雄狮,猛地转身,枯槁的手指如通铁钳般指向那个跪在殿门口、早已抖如筛糠的年轻仆役,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给我拿下这个胆敢谋害长公子的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