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页)
沈雪没再说话,只是往灶里添了块大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暖融融的。
洗完手,凌骨的冻疮果然舒服多了。沈雪帮他把剩下的草药包好,放在桌上:“记得每天都泡。”
“嗯。”
她收拾东西要走时,凌骨突然说:“明天……我能去看看沈叔吗?”
沈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弯得像月牙:“当然能!我爹还说要教你写‘狼’字呢。”
第二天一早,凌骨揣着本新撕的纸,去了沈雪家。沈父坐在炕上,精神好了不少,正翻着那本《北地兽谱》。
“凌骨来了。”沈父放下书,指了指炕边的凳子,“坐。”
凌骨坐下,把纸放在炕上。
沈父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狼”字:“这个字,左边是‘犬’,右边是‘良’。但狼不是良犬,它比狗狠,比狗野,得用刀治。”他看了凌骨一眼,“就像你,不能学狼的狠,得学狼的韧。”
凌骨盯着那个字,突然想起脖子上的狼牙。
“沈叔,”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学认兽。”
沈父笑了:“我就等你这句话。”他把《北地兽谱》递给他,“这书上记了野狼谷所有的兽,习性、弱点都有,你拿去看,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凌骨接过书,封皮已经磨破了,里面的纸泛黄,却写得密密麻麻,还有不少手绘的插图,是沈父的笔迹。
“谢谢沈叔。”
“谢啥。”沈父咳嗽了两声,“你护着小雪,我教你认兽,应该的。”
从沈雪家出来,凌骨把《北地兽谱》揣在怀里,像揣着个宝贝。他走到老槐树下,翻到“野猪”那一页,上面写着:“野猪春发情,性躁,惧雄黄,鼻敏,可诱杀。”旁边还画了个陷阱的图,跟他上次用的法子差不多。
他笑了笑,原来爹教他的那些,书上都有。
开春的赶山定在惊蛰那天。队里来了二十多个猎手,带着三十多条猎犬,赵队长亲自带队。凌骨背着猎枪,腰里别着刺刀,脖子上挂着狼牙,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王猎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跟着我就行。”
凌骨点点头,目光却投向人群外的沈雪。她提着个布包,正踮着脚往这边看,见他望过来,赶紧举起布包挥了挥,里面是她给准备的干粮。
赵队长吹响了哨子:“出发!”
二十多个猎手,三十多条猎犬,浩浩荡荡地往野狼谷深处走去。猎犬兴奋地吠着,尾巴摇得像朵花。猎手们说说笑笑,脸上带着期待——开春的第一波猎物,往往最肥。
凌骨跟在王猎户身后,眼睛扫视着四周。雪已经化了不少,露出黑褐色的土地,兽径清晰可见。他看到一串新鲜的狍子脚印,指给王猎户看:“往这边走。”
王猎户点点头:“你小子,眼睛真尖。”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的猎犬突然狂吠起来,朝着一片松林扑去。
“有情况!”赵队长喊道,“都跟上!”
猎手们举起猎枪,跟着猎犬冲进松林。凌骨跑得最快,他看到一头公狍被猎犬围在中间,正焦躁地转圈,头上的角还没长全,是只半大的狍子。
“别开枪!”凌骨喊道,“留活的,能养着。”
赵队长愣了一下,随即喊道:“都放下枪!抓活的!”
猎手们围上去,用网子把狍子套住。狍子吓得直叫,却没伤人。
“这小子,有想法。”赵队长看着凌骨,眼里带着赞许,“活狍子能下崽,比杀了强。”
凌骨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他想起沈父教他的“崽兽不杀”,原来不止是为了来年,还能养着。
接下来的大半天,他们又抓到三只野兔,两只野鸡,还有一头小野猪。太阳快落山时,赵队长吹响了集合的哨子:“收队!”
猎手们扛着猎物,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猎犬们叼着小猎物,尾巴摇得更欢了。凌骨走在最后,手里提着那只活狍子,脚步轻快。
快到屯口时,他看到沈雪站在老槐树下,手里还提着那个布包,显然等了很久。
“回来了!”她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些猎物,“收获真多!”
“给。”凌骨把狍子递给旁边的猎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只野鸡,羽毛很漂亮,是他特意留的。
“这是……给我的?”沈雪接过野鸡,有点惊讶。
“嗯。”凌骨点点头,“你爹能补补。”
沈雪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凌骨。”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屯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饭菜的香味,暖洋洋的。
凌骨看着沈雪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有山,有猎,有她。
他的猎还在继续,但不再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要猎回足够的粮食,让沈父好好养病;要猎回温暖的皮毛,给沈雪做件新棉袄;要猎回安稳的日子,让他们能在这靠山屯里,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至于那些曾经的仇恨和伤痛,就像屯口融化的积雪,慢慢渗进土里,滋养出新的希望。
野狼谷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