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我有些在意。我们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他所有的电话都会当着我的面接。
他在卧室里待了很久,久到我画完了一张细节图,他还没出来。我听不到他具体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他压抑着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嗯、我知道、妈,你别这样。
等他再出来时,客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我看到他脸色苍白,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慌乱。
怎么了我问他。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笑容却没到达眼底,我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他坐回沙发上,却再也看不进书了,只是拿着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冰凉的手,说: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他摇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就是……让我回去相亲。
他说出最后四个字时,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并没有觉得太意外。这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看着他说:那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我找个时间,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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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方式。去面对,去沟通,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比逃避要好。
别!他立刻拒绝了,反应大得超乎我的想象,你别去,事情会更糟的。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又放缓了声音,说:陈辉,你别担心,这是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这是他第一次,把我的事和我们的事分得这么清楚。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他母亲的电话变得频繁起来,而他每次都会躲进卧室去接。他开始失眠,常常在半夜里,我能感觉到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备课压力大。
他对我撒了第一个谎。
周末的时候,他母亲又打来电话。他接完电话,在卧室里沉默了很久才出来,对我说:陈辉,我……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让我周日回家见一下。就……就当普通朋友,吃顿饭。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我知道,事情绝不是当普通朋友吃顿饭那么简单。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平静地说。
我妈说……如果我不回去,她就……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种为难和痛苦,已经写在了脸上。
林森,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的事,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如果你一个人往后退,那我一个人,是撑不住的。
我的话似乎刺痛了他。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泛起了红血丝,声音也陡然拔高:你根本不懂!你不知道我妈是怎么哭着求我的!你不知道我们家在那种小地方,一个男人三十岁不结婚,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然可以说得轻巧!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第一次感受到,我们之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以为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界,原来不是。我的世界里,爱是两个人的事;而他的世界里,爱,要排在家庭、名声、和所有他无力反抗的规则之后。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欺骗我,然后回去相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欺骗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烦心!他辩解着,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力。
你不是不想让我烦心,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只是不敢让我和你一起去面对。林森,你害怕的不是你母亲,也不是别人的眼光。你害怕的,是和我站在一起。
那天的争吵,最后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结束了。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周日那天,林森还是回家了。他走的时候,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门口,低着头,说:我晚上就回来。
我没有回答他。
他走后,我一个人待在那个我们共同筑起的家里。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屋子照得明亮,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我看着墙上他写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觉得无比讽刺。
我走到阳台,看着他精心侍弄的那些花草。那盆君子兰,开得正盛。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爱情,可能也像这盆花一样。看起来繁花似锦,根基却浅。一阵真正的风雨过来,就能轻易地将它连根拔起。
第五章:外部的压力
林森是周日晚上十点多才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一个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发呆。他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夜的凉气。看到我,他似乎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换了鞋,低着头走到我面前。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嗯了一声,没有问他晚饭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聊了什么天。我知道,任何一句盘问,都会变成一场新的争吵。而我们之间,已经经不起那样的消耗了。
他也沉默着,在我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屋子里很静,静到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每一下,都像踩在摇摇欲坠的冰面上。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一起吃了个饭,那个女孩……人挺好的,是个小学老师。我跟她说清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有回应。因为我知道,有没有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去了。他用行动,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条界线。
那晚之后,一种新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我们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合租的室友,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表面的和平,谁也不去触碰那个心照不宣的禁区。
我以为,压力只来自于他的家庭。但很快,现实就用另一种方式,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所在的设计公司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民营企业,人际关系不算复杂,但也绝不简单。我一向只埋头做业务,不参与任何办公室政治。我以为只要我的专业能力够硬,就能在这里安身立命。
变故发生在我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上。那是一个市中心商业体的改造方案,我跟了将近半年,从概念设计到施工图,倾注了无数心血。方案已经通过了甲方的审核,只等最终的签字确认。
但在例会上,老板却突然宣布,这个项目后续的执行,将由另一位同事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