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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雇的婚礼杀手,是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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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5页)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探究,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江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径直走向最里面靠窗、最隐蔽的一个卡座。那里灯光更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深红色的丝绒沙发柔软却冰凉,像蛇皮。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距离很近,却又像隔着万丈深渊。他身上浓烈的红酒味和雪松气息混合在一起,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让我无所适从。

老板很快端来了两杯东西。放在江临面前的,是一个宽口玻璃杯,里面是冒着气泡的透明液体,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苏打水。放在我面前的,则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纯白的,上面甚至还漂浮着几颗细小的泡沫。

我看着那杯牛奶,愣住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攫住了我。在经历了教堂的闹剧、当众的羞辱、疯狂的追逐之后,在这个弥漫着咖啡香气的陌生小馆里,我得到的是一杯温热的牛奶

江临没有碰他的苏打水。他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灯光勾勒出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眉宇间深重的倦色。那片红酒污渍在他胸前显得越发刺眼,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流淌。窗外的海浪声单调地重复着。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沙哑的女声低吟浅唱,更衬得我们之间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川。

他忽然睁开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我,里面没有了刚才在车上的风暴,只剩下一种沉沉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疲惫。

当年……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在砂纸上打磨过,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又像是在积攒力气,苏冉就在旁边。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耳朵里嗡嗡作响。

苏冉当年在旁边

她刚签了那部让她崭露头角的电影,春风得意。江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平静之下压抑的东西,却让人窒息。她来找我,想复合。我拒绝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锐利得像是要剥开我所有的伪装,直刺入灵魂深处。

那些混账话,是说给她听的。他一字一顿,清晰得如同冰锥砸落,我以为……你就在门外。我以为你能听到。我以为……那样推开你,你就能恨我,然后……走得远远的,别再回头,别再……被我拖进这摊烂泥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浓重的自嘲和苦涩。

我没想到……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眼底翻涌起剧烈的痛楚,你他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那么走了。林晚,你走得……真他妈干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当年在KTV包厢外听到的那些锥心刺骨的话,那些让我如坠冰窟、落荒而逃的嫌弃和挡路……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演给另一个女人看的戏

而我,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彻底牺牲掉的道具甚至,连被当面告知的资格都没有他以为我在门外所以他就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用最残忍的话,碾碎我的自尊,只为让我走得更干脆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愚弄的巨大荒谬感和迟来了五年的、铺天盖地的委屈,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哈……我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而微微发抖,所以呢江临所以我他妈就该感恩戴德感谢你当年演那么一出大戏,用那种方式‘为我好’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然后一脚踹开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异常尖锐,引得吧台后的老板都侧目看了过来。

你凭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知道我……

后面的话,像鱼刺一样死死卡在喉咙里。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在我心里剐了多少年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拼凑成现在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吗

这些话,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堵住了所有的宣泄口,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眼眶里无法控制的酸涩。我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铺着深色格纹桌布的桌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无声无息。

江临放在桌上的手猛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桌布上那迅速扩散的深色水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眼底翻涌的痛楚和悔恨,浓烈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咖啡馆里只剩下爵士女歌手沙哑的吟唱,和窗外永无止息的海浪声。我们之间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沉重,更绝望。那杯早已凉透的牛奶,在桌上静默着,像一个冰冷的讽刺。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我顾不上了。这地方,这人,这迟来了五年、却比刀子更锋利的真相,都让我窒息。

我该谢谢你当年的‘好意’。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挤出最尖锐的嘲讽,这单生意,算我免费赠送。以后……江湖不见。

说完,我抓起自己那个小小的手包,转身就要往外冲。再多待一秒,我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等等!

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和……恐慌

我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急切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一个冰冷坚硬的、小小的东西,被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力道,塞进了我紧握成拳、还沾着泪水的掌心。

我下意识地低头。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打火机。

外壳磨损得厉害,边角处甚至有些细微的磕碰痕迹,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借着咖啡馆昏黄的光线,我清晰地看到,在机身的侧面,靠近底部的地方,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母——

L.W。

林晚。

是我当年十八岁生日,在街边小店随手买来送他的便宜货。刻字还是我亲手用他的瑞士军刀,笨拙地、一笔一划刻上去的。当时他还嫌弃刻得丑,却一直贴身带着。

我以为……这东西,早就该被他扔进了哪个垃圾堆。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而熟悉的金属外壳,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我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江临站在我对面,胸前的红酒污渍依旧刺目,高大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他不再看我掌心的打火机,而是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另一只手上。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里,躺着几样零碎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