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页)
我猝不及防,痛呼出声。他用的力气极大,和之前在昏暗走廊里如出一辙,甚至更重!腕骨像是要被生生捏碎,尖锐的疼痛瞬间让我从那种报复成功的短暂眩晕中清醒过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尖声叫道,另一只手试图去掰开他的手指,却如同蚍蜉撼树。他的手指像冰冷的铁箍,纹丝不动。
他无视我的挣扎和尖叫,无视周围瞬间掀起的更高分贝的惊呼和议论,无视经纪人冲过来试图阻拦的动作。他的眼睛,只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亮得惊人,也沉得吓人。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无数镜头疯狂闪烁的见证下,他攥着我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拽!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被他扯得向前踉跄,差点扑倒在他身上。紧接着,他拉着我,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近乎拖拽的姿态,转身,朝着教堂侧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急,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蛮力。我被他拽得跌跌撞撞,高跟鞋几次踩到自己的裙摆,狼狈不堪。身后是炸了锅般的喧嚣:苏冉再也压抑不住的痛哭声、经纪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宾客们难以置信的惊呼和议论、还有记者们更加疯狂的快门声和追问……
江先生!请解释一下!
这位小姐是谁
婚礼怎么办苏冉小姐……
所有的声音,都被他高大的背影和决绝的步伐隔绝开来,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只想带着他的猎物,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厚重的侧门被他用肩膀粗暴地撞开,外面不再是教堂内庄严而甜腻的空气,而是滨海城市特有的、带着咸腥水汽和闷热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得我浑身一激灵。
门在我们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疯狂。
但外面,早已是另一片混乱的海洋。
教堂侧门连接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但此刻,这条小路早已被闻风而至的媒体和狂热的粉丝堵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的镜头、闪烁着红点的手机、无数双充满窥探欲和震惊的眼睛,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瞬间将我们吞噬。
江临!看这边!
那女人是谁!
是之前被拍到过的神秘女友吗
婚礼取消了吗苏冉呢
说句话啊江临!
刺目的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昼,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人群疯狂地拥挤着,试图冲破安保人员勉力维持的脆弱防线,无数只手伸过来,试图抓住我们。
江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将我牢牢地护在他身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隔开那些汹涌而来的推搡和镜头。他低着头,下颌线绷得像刀锋,对所有的叫喊和提问置若罔闻,只是用身体强硬地开路,朝着停在路边那辆黑色的、线条冷硬的库里南冲去。
他的司机显然早已得到指令,车门在我们靠近的瞬间弹开。
进去!
他几乎是把我甩进了后座,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重重地跌坐在宽大冰凉的皮质座椅上,还没等我挣扎起身,他已经紧跟着坐了进来,砰地一声甩上了车门。
开车!
他对着前排的司机低吼。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子猛地启动,强大的推背感将我死死按在椅背上。车窗外,那些疯狂的脸孔、闪烁的灯光、伸过来的手臂,如同扭曲的鬼影,被迅速甩开、拉远,最终消失在车后卷起的烟尘和喧嚣里。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以及我和他之间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呼吸声。
浓重的红酒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我靠在冰冷的车门上,手腕的剧痛还在持续,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惊魂未定地看向他。
江临就坐在旁边,后背挺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胸前的礼服被红酒浸染得一片狼藉,深色的酒渍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污秽刺眼。几滴暗红的液体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滑落,滴在他紧紧攥成拳、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街景。路灯的光线明明灭灭地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照亮了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风暴过后的余烬,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是毁掉一切的疯狂,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令人心惊的平静。
车子在沉默中疾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教堂的喧嚣、媒体的追逐、婚礼的闹剧,连同那个名叫苏冉的女人,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窗外的街景越来越陌生,不再是繁华的市中心,而是朝着滨海路的方向驶去。
停车。
江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司机没有任何迟疑,方向盘一打,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这里已经远离了市中心的热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隐隐传来。路旁只有一家小小的、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咖啡馆,在渐浓的夜色里像一座孤岛。
下车。
他命令道,这次是对我说的,没有看我。
我像提线木偶般推开车门,带着一身狼狈的酒气和惊魂未定踏上人行道。咸湿的海风立刻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吹得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晚礼服单薄,沾了红酒的地方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江临也下了车,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在前面,径直推开了那家咖啡馆的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咖啡馆很小,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原木色的桌椅,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和甜点的奶香。吧台后站着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看到我们进来,尤其是看到江临胸前那片刺目的狼藉时,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但很快被一种熟稔的、见怪不怪的神情取代。
哟,老板擦了擦手,语气随意得像是老友打招呼,稀客啊。还是老规矩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探究,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