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就在林默准备转身离开,彻底告别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时,律师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麦克风里清晰地传出了两个字,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击穿了哗哗的雨声,也击穿了林默麻木的心防。
……林默。
这两个字,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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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墓园。仿佛连哗哗的雨声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水滴砸落在地面的微弱声响。
墓园里,所有撑着黑伞、穿着深色礼服的人们,动作全部凝固了。他们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光,无论是刚才还带着哀思的,还是充满了算计的,或是纯粹看热闹的,此刻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墓园那扇巨大的黑色铁艺门外。
聚焦点,正是那个浑身湿透、站在冰冷的雨水中,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名叫林默的年轻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滴落下的雨水都清晰可闻。林默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字与自己有何关联。他甚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怀疑律师是不是在叫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郑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逐字逐句地念道:
根据张佑安先生生前立下的最后遗嘱,并经公证机关确认无误,现正式宣布:张佑安先生名下所有个人资产,包括但不限于张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其位于全球的十七处不动产、以及其个人银行账户内所有流动资金及投资组合……总计约占张佑安先生总资产的百分之九十,由林默先生一人继承。
百分之九十这个数字,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轰!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如同海啸般的巨大骚动和惊呼!
什么!
林默!哪个林默!
百分之九十!我的天!
怎么可能!他……他不是那个被开除的穷学生吗
张老疯了吗!
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质疑声、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瞬间将墓园变成了一个混乱的菜市场。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默身上,这一次,不再是鄙夷和嘲讽,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陈宇飞脸上的讥诮和得意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碎裂,只剩下惨白一片。他英俊的面孔扭曲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铁门外那个模糊的、在雨水中显得无比渺小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人。他身边的苏薇薇,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优雅和刻薄瞬间崩塌,血色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着,挽着陈宇飞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松开,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摇摇欲坠,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一种世界崩塌的恐慌。她无法理解,那个被她像垃圾一样抛弃、踩在脚下的前男友,怎么会……怎么会一跃成为张氏帝国真正的、唯一的继承人!
而刚才还用力把林默往外拽、急于撇清关系的王志强,此刻更是彻底傻了眼。他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林默的方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完了……全完了……我刚才做了什么!
律师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他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人群,声音沉稳而有力,压下了嘈杂:遗嘱内容真实有效,即刻生效。请林默先生上前。
上前两个字,如同开启魔盒的咒语。
林默依旧有些恍惚,仿佛身处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境。巨大的冲击让他思维停滞,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下意识地迈开腿,一步一步,有些僵硬地重新走向那扇巨大的黑色铁门。每一步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都溅起细小的水花。
刚才还对他横眉冷对、恨不得立刻将他扫地出门的保安,此刻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堆满了从未有过的、近乎谄媚到极致的笑容,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动作快得如同条件反射,一把拉开了沉重的铁门,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林……林先生!您请!您快请进!小心……小心脚下!地滑!那姿态,卑微得如同迎接帝王。
林默没有看他,径直穿过铁门,踏上了墓园内干燥整洁、铺着碎石的小径。冰冷的雨水依旧打在他身上,但此刻,这雨水似乎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如同实质的探照灯。他看到了陈宇飞惨白扭曲的脸,看到了苏薇薇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身影,看到了王志强那如同见了鬼般惊恐绝望的表情。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临时搭建的讲台,走向那位手持遗嘱的律师。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地、敬畏地为他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噼啪声。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终于,他走到了律师面前。
律师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异常平静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郑重地伸出双手,将那份承载着巨大权柄和财富的遗嘱文件副本,递到林默面前:林默先生,这是您的文件。另外,律师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样式古朴、没有任何标记的纯黑色信封,也一并递了过来,这是张老生前嘱咐,必须亲手交给您的。
林默接过文件和那个沉甸甸的黑色信封,指尖冰凉。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天文数字。这轻飘飘的几页纸,却代表着足以颠覆整个城市格局的恐怖力量。那个黑色信封,更是像一块冰冷的磁石,吸引着他所有的疑惑。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同样名贵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从容,只剩下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恐慌和不顾一切的急切。他正是陈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陈宇飞的父亲,陈建雄!
陈建雄完全不顾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着冲到林默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向来以强硬著称的大佬,竟然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湿漉漉的、沾满泥水的草地上!
林少!林少!!陈建雄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他双手撑地,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犬子宇飞年少无知!他……他瞎了狗眼!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对毁灭的恐惧,陈氏集团……我们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只求您……只求您给个机会!求您合作!求您了!张老的项目……只有您点头……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刺耳。他明白,张佑安留下的核心产业和那个足以让陈氏更上一层楼、甚至起死回生的关键项目,现在完全捏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只要林默一句话,陈氏集团可能瞬间就会土崩瓦解!他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尊严扫地!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本就震惊的人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跪地哀求的陈建雄和面无表情的林默之间来回扫视。陈宇飞看着自己父亲那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模样,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他吞噬,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苏薇薇更是彻底懵了。她看着那个曾经被她弃如敝履的前男友,此刻如同神祇般站在那里,连陈宇飞那权势滔天的父亲都要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一种灭顶的悔恨瞬间攫住了她。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声音:他是我的!他曾经是我的!他那么爱我!只要我……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长,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苏薇薇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向林默。她的高跟鞋踩在湿滑的草地上,几次差点摔倒,脸上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和泪水冲花,显得无比狼狈。她冲到林默面前,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声音又尖又急,带着哭腔:
默默!默默!是我啊!我是薇薇!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林默的衣袖,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陈宇飞逼我的!是他威胁我!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默默!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强壮有力的手臂,如同两道铁闸,无声无息地从林默身后伸了出来,精准而冷酷地架住了苏薇薇伸过来的手臂。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高大健硕、如同铁塔般的保镖,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默身后两侧。他们面无表情,墨镜遮挡下的目光冰冷如刀,牢牢锁定了苏薇薇。其中一个保镖低沉地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女士,请退后,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