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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全京城都笑我商门嫡女嫁了个冷面阎罗。

大婚夜他丢给我一纸契约:三年内无所出,自请下堂。

我笑着摁下手印:何须三年谢大人若急,妾身现在就能搬。

三年间,我铺子开遍南北,暗巷救下钦犯,甚至与东宫谈了条件。

他却突然砸了我招婿的茶会,眼底猩红:谁准你碰我的印

我抚过喉间淤青轻笑:大人忘了和离书是您亲手盖的章……

红烛高烧,泪淌成血色的痂,堆叠在鎏金烛台上。

满室刺目的红,沉甸甸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龙凤喜烛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的噼啪声,映着拔步床边端坐的身影。沈倾一身繁复厚重的大红嫁衣,金线密织的鸾凤在烛光下流转冰冷光泽,头顶的盖头隔绝了视线,只余鼻尖萦绕的新漆、锦缎与淡淡椒墙的混合气味,甜腻又窒闷。

前院的喧嚣丝竹、劝酒喧哗隔了重重院落传来,模糊不清,反衬得这新房死寂得骇人。伺候的丫鬟仆妇早被屏退,偌大房间只剩她,和一对燃烧的烛。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踩在廊下青石上,清晰得敲打人心。最终停在门外。

吱呀…

门被推开,携入夜寒与一缕淡薄酒气。

视线受限,沈倾只看见一双玄色锦靴,银线暗绣云纹,停驻面前。身侧床铺微微一沉,他坐了下来。

没有喜秤,没有言语。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却带薄茧的手径直攥住大红盖头边缘,猛地向下一扯……

烛光刺目。

沈倾下意识抬眼。

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漆黑,冰冷,无波无澜,无喜无怒,甚至无一丝对新妇的好奇。他的面容在烛光下俊美得凛冽,肤色冷白,鼻梁高挺,薄唇抿成淡漠直线。大红喜服只衬得他通身清寒矜贵之气愈发迫人。

他就这般审视她,从描画的眉眼的到缀珠的唇,目光评估如看货物。

沈倾袖中指尖微蜷,那点新嫁娘模糊的不安期待迅速冻结碎裂,化为死水。她维持脸上得体温婉的浅笑,背脊笔直,任由打量。

良久,他开口,声线冷沉如玉石相击:沈氏。

他起身走至红木圆桌旁,从袖中取出一卷薄纸,非婚书,乃私契。放于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推来。

婚事缘由,你我心知。沈家攀附,谢府需银,各取所需。

沈倾目光落在那墨迹簇新的契约上。

既是交易,便按规矩。三年为期。安分守己,不损侯府清誉,期满许你携妆奁归家,予你体面。若三年无所出……

他微顿,视线再度落她脸上,带毫不掩饰的厌弃警告。

……视为无能,犯七出。自请下堂,净身出户,不得有误。

斩钉截铁,无转圜余地。

沈倾静静听着,脸上笑更真切些,眼底却结起薄冰。她起身,步履平稳至桌边,未看条款,直扫末尾留白。

谢大人思虑周全。声音轻柔却无温,银货两讫,省却麻烦。

她伸右手,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早已刻意弄出的细小伤口上一掐,血珠倏地渗出。毫不犹豫将渗血指腹摁于契约画押处。

一个鲜红刺目的血指印,落于洁白纸笺冰冷文字上。

她抬眼迎上谢凛微蹙的视线,唇边笑意嫣然,似做极痛快事。

何必等三年无所出

声线轻快,带点如释重负的嘲弄。

谢大人若急,妾身现在就能搬,和离书妾身可代笔,不劳大人费神。

谢凛眸光骤沉,空气凝固几分。他看她指腹殷红和脸上灿烂无留恋的笑,眸底掠过极淡诧异,迅疾被更深冷冽覆盖。

他未发作,只冷嗤一声,似嫌提议荒谬不值一提。收起那带血印契约,漠然转身。

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既进门,安分待着。记住你的本分。

话音落,他再无停留,径直开门离去。沉重木门合拢,闷响隔绝内外。

新房里只剩沈倾一人与那对烧得正旺却无比讽刺的龙凤烛。

她慢慢收回手,低首看指腹已干涸的血色,唇角笑意一点点淡去无踪。抽出一方洁白丝帕,仔细用力擦拭那点血迹,仿佛要擦去所有不洁触碰与屈辱印记。

烛火将她影子拉得长长,孤零零投于冰冷墙壁。

翌日晨,沈倾准时出现于永宁侯夫人院外,候晨昏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