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顾明带人,提着手电,穿着新鞋,嘴里喊着姐,你回来,心里想的是那辆大G婚车。
我妈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从我工资里抠出的彩礼单,念着菩萨保佑,女儿听话。
他们不会想到,我刚刚用经血写下死亡预告。
他们更不会想到,我脚底的血印,会一路通向他们的坟。
3
我站起身,赤脚踩在玻璃上,一步,一步,往前爬。
我不再是顾敏
从今晚起,我是来收债的。
你们欠我的,要用命还。
我爬出猪圈,浑身是粪。
我把自己滚进粪水坑,从头到脚糊满猪屎,连耳朵缝都塞了烂泥。狗靠鼻子吃饭,我让它们闻不到人味。
三条看门狗在圈外转,闻了闻,走开了。
可黑獒没动。
它蹲在铁链尽头,像块黑铁,眼睛不看我,盯着地。
我知道它在听,在嗅,在找那一丝破绽。
我屏住呼吸,往前爬。一寸,一寸。脚底玻璃渣扎进肉里,血混着脓往外渗。我不敢停。停就是死。
铁链哗啦一响,它挣脱了,直冲我扑来。
我没跑。跑就是靶子。
它停在我面前,鼻尖贴地,一寸寸往上嗅。它没闻粪,它在闻我的脚——溃烂的、流脓的、被湿鞋捂烂半年的脚底。
它不是在闻气味,它在闻痛。
这畜生被打过。打得狠。它能嗅出谁和它一样,身上带着挨打的味儿——肾上腺素、恐惧、夜里惊醒时的冷汗。那是烙进骨头里的味,洗不掉。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
它眼白发黄,像死人。
我伸手,抓了把混着经血的烂泥,抹在它鼻头上。
我低声说:你也挨过打吧
我撕下左臂一道旧痂——第47道,是拉长用皮带扣抽的,我用缝纫机油和铁锈刻的,结了三年,硬得像钉子。我把它塞进它嘴里。
尝尝,我说,这是我的痛。它咀嚼了一下,喉咙里咕了一声。
然后,它退了。
不是跑,是慢慢后退,像怕惊醒什么。退到墙角,伏下身子,低呜了一声,把头埋进爪子。
我爬过去了。
4
十米空地,我爬了十七分钟。每一步都像在刀上走。
可我过去了。
涵洞口就在前面,黑得像井。
我钻进去,回头一看。
黑獒还蹲在原地,嘴边沾着我的血痂,眼睛闭着,像在做梦。
我知道它梦见了什么。
和我一样的梦。
挨打,逃跑,咬人,被杀。
我们都是被打出圈的畜生,可它没刀,我没枪,最后只能靠痛认亲。
我爬进涵洞,三百米长,臭得发酸。
脚底血一路滴着,在地上画出一条红线。
我想起厂里那个跳楼的女工。
她死前说:我连痛都痛得不如别人。
我爬到尽头,焊死的铁板堵着路。
我抬头,只有一尺缝。
脱下鞋,用断指卡进铁皮翻边。
铁皮割进肉里,血顺着指骨流下来。
我咬住布条,肩顶墙,全身往前撞。